“子有此志,无可限量也!”
吕不韦赞许拍手,随其后,便是有曼妙的侍女捧上香茗。自己麾下门客虽多,但腹有实干之才的却少之又少,李斯虽入学宫不久,其才显矣。
次日,李斯交了学宫的案头诸事,便到相邦府长史署办理任事公文。及至走出相邦府,李斯不禁对吕不韦心生敬佩。
原来,相邦府已经事先奉上令,将李斯任做了河渠丞,俸金等同郡守,一年千六百石。荣耀虽大,但一切终究还是向前看,才是正途。
而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从贴身护卫口中得知李斯已经离开咸阳,吕不韦再一次将住所搬入学宫的深处,似乎想要远离外界一切。
漫游在兰池林下,一种无法言说的思绪淤塞心头,已经年逾花甲的吕不韦第一次迷茫错乱了。
不是国事无着,不是权力萎缩,而是心底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坦荡坚实,没有了那种凛凛大义,没有了那种敢于面对一切流言而只为自己景仰的大道奋然作为的勇气。
自少时进入商道,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二十余年商旅运筹没有失算过,二十年为政生涯也没有失算过,如何偏偏失算于此等阴沟琐事?
当初的谋划是将嫪毐秘密送入太后宫闱,既可解太后少妇寡居之寂寞,同时也解脱了自己不善此道的难堪,亦可令秦王政不在恶自己,可谓一举三得也。
百年来,秦国太后王后寡居后的种种情事历来多发,既没有一件成为朝野丑闻,更没有一件发作为朝局乱象,找一个男子为太后聊解欲望,实在想不出有甚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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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当年刚刚将嫪毐送进宫闱不到一月,他便陡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因由只有一个,嫪毐竟闪电般做了王城给事中,而那是他为嫪毐所谋算的最高官爵,只能发生在十年二十年之后。
从此,突兀封赏接踵而至,非但这个嫪毐的权力疯魔般膨胀,且连素来不问政事的太后也疯魔般做起了摄政太后,结局竟是自己这个最要紧的顾命摄政大臣被束之高阁!
事情一步步邪乎,他的心头也一日日淤塞,以致沉甸甸淤积压得他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尽管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那种感觉,着实不妙。
近日来,蕲年宫之乱的缘由自己也思忖一二,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一者,太后赵姬于自己情愫深厚,一旦被他以“替身”方式冷落甚或拒绝,赵姬会生出何等异乎寻常之心?
二者,嫪毐原本为市鄙小人,对一个盛年寡居女子具有何等征服力,他根本没有想过,便是想了也想不到。
三者,嫪毐原本假阉割,也许迟早会露出真相,可他根本没有谋算到嫪毐的巨阳真相竟会在短短一年中朝野皆知……及至想得清楚,大错已经铸成了。
乱事未动之事,曾动用罗网的杀手暗杀嫪毐,然却被其身边的关东列国剑客所阻。数次派人入大郑宫,力劝赵姬丢弃这个粗鄙小人,可是太后没有太多回应。
就是有回音,也是那些不堪的放荡之言,那一刻,吕不韦终于明白,这个女子的想法对他永远都是个谜!若非如此这般种种图谋失效,他也不会赫然支持秦王亲政,更不会安排一切助力秦王剿灭嫪毐。
“文信候,你倒是好悠闲也!”
刚成君蔡泽再次来到文信学宫,见到了吕不韦,观其跪坐于兰池一侧,琴音叠加,香茗升腾,美人在侧服侍,好一副场面。
“刚成君。”
“坐!”
挥手制止琴姬,单手一指,便有持着侍候上前,对着刚成君蔡泽微微一笑,轻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