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抬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作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应答。话题太敏感,刘家已然失势,以后再也不必像原先那样低调,但即使是和王进这样亲密的关系,眼下郭信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大话、多做什么承诺。
郭信转头盯了一阵跳动的烛光,微微沉吟后道:“不过我有意劝说父亲下令停止禁军剽掠京城,虞侯以为如何?”
王进低头略作思索,随即道:“此事不易。当初郭公听从王峻之言,准许诸军入京后剽掠旬日,可再大的东京也不堪这样掠夺!然而此事谁敢去劝?上头的大将们自己也要借机发财,何况大伙来东京这些年了,谁家又没几个新仇旧怨?谁若劝郭公禁止剽掠,必被众人视之为仇敌。”
突然王进的话锋一转:“但郭郎如今的身份却正合适!郭相公心里愿意也必然会听郭郎,诸军将士别的大将面子可以不给,但刚反了朝廷,又要违背郭氏之令,难道是嫌命长?届时再有我与奉国军诸将带头支持,郭郎可尽获东京民心了。”
郭信听着王进的话,除了最后一句有些突兀——他想做这事并不主要为了邀名,其余的话则有些道理,王进打仗的本事或许只是一般,但在武夫中绝对属于会钻营的。
郭信略作思量,遂同意道:“待父亲下次召见诸将,我会寻机提出此事。”
王进拍拍胸脯保证:“只要郭郎有心,此事必能办成。”
……次日午间,北军已次第全部掌握东京并由郭威亲信部将郭崇威等人控制了大内宫禁,郭威传告将由玄化门入城,并唤郭信一同随行。
此时距郭信来到北军仅仅过了三日,距郭威自魏州大名府起兵甚至不过十日。郭信感慨郭威用兵神速之余,更隐隐感觉到自家的威胁很快将从朝廷官家转为支持自家上位的禁军——兵强马壮者为天子,自唐末至今仍未发生本质上的改变,这一现状在历史上要持续到赵匡胤再度被军头们拥立。
玄化门是东京汴梁城北面由东向西的第一道城门,正是刘铢先前在此闭门阻止南军撤回,最先向北军献上城门,也无意中让刘承佑无法返回宫中。
玄化门前早有城中百官在道旁迎迓等候,郭威率众行至门前,身穿紫袍、佩有金鱼带的太师冯道排众而出,带头谒见郭威。
郭威见状,下马向冯道行了拜礼,郭信在后面听不清郭威向冯道说了什么,只见郭威以衣袖掩面似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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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受了拜礼,同样向着郭威耳语一番,随即用着与年纪不大匹配的音量向身后百官道:“郭侍中此来诛君侧之恶,国家将安矣!”
郭威当众宣布要前去面见太后请立新君,随后便在百官一拜再拜的迎接称颂声中进入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