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只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眼见学子们有条不紊地鱼贯入院,也未刻意上前与向成林闲聊,有裴谦和杨湜绾已然足矣。
当中倒是有不少学子行过他面前,不论老少,都是恭恭敬敬地见礼。起初林尽染还礼貌性地颔首回应,多了之后也只是冷眼看他们路过。
适逢入院的队伍不知怎地停滞不前,兴许是依次搜身时遇到几个企图蒙混过关的学子,眼见几个被扒光的学子丢出贡院。
有了这前车之鉴,这大门前的场面顷刻间是愈发地震撼。该脱鞋的脱鞋,该宽衣的宽衣,这群斯文学子总算办了件不算斯文的事,好好地当众臊了臊这脸面。
“林御史!”
林尽染瞧着有趣,忽闻有人上前招呼,下意识地回礼,未承想竟是林明礼,“大公子也要排队吗?”
林明礼稍愣,又淡然一笑,“家父虽是此次科考的主裁,却也不能因私废公,这该守的规矩岂能落下。”
“那就祝大公子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承林御史吉言。听说向兄也参加了此次科考?”
说话间,林明礼的目光往最边上的队伍一瞥,透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却又很轻易地望见裴谦和杨湜绾二人,毕竟女子出来相送赴考属实稀罕。
林尽染收回视线,双手本是交叠在身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大公子的眼光果真锋利,连某都未瞧见向成林的身影。”
“林御史说的哪里话,明礼不过是听崔先生说起这得意门生。”
林明礼的语音中听来有几分吃味,毕竟能得老师重视,又有如此姻缘,加之他又是与林尽染同乘而来,桩桩件件数来实在是令他艳羡。
“向成林在拜师时,崔伯伯曾说过,若他此次科考不中,就全当没有这段师生情份。”
林明礼也不知是惊喜还是疑惑地‘啊’了一声,又顿觉失态,忙找补道,“明礼倒是听崔先生说起,向兄拜师还是由林御史引荐,只是不知竟还有这段过往。”
“现今崔伯伯对这个学生尚算满意,兴许就算是不中,也不会怎样。”林尽染这番话看似是在戏耍,实则是暗暗打量他究竟会有何反应。
可他似乎毫不意外,笑着说道,“向兄天份极佳,先生舍不得自在情理之中。”
本就是见面打个照面,闲聊几句,林明礼便以队伍前行为由往前踱了几步。
然满地的臭鞋、破碎的纸屑,还有写着密密麻麻小抄的内衫,贡院门口核验学子身份的文书见状,将将遣人来打扫,这队伍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动弹。林明礼显然是不想深聊的意思,林尽染也不会自讨没趣。
毕竟,从那夜宋韫初替吴兰亭诊脉起,两家已生嫌隙;以至于后来吴兰亭不知从哪儿听来冻土的消息,擅自透露给李时安,对此林尽染对她更是无甚好感,遑论还有杨湜绾的这桩亲事了。
悠扬而又威严的钟鼓声在萧瑟寡静的坊间跌宕回响,在高亢的一声“锁院”中,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合拢,科考紧锣密鼓地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