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黑夜酒醉后的事情太过尴尬,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等侯涅生的头发不再滴水后,黑夜才道:“大影帝,别以为你装了回柳下惠,事情就翻篇了,我还没原谅你不回我信息这件事呢。”
“那你想怎么样?”侯涅生笑着问,“又或者你想知道些什么?”
侯涅生稍稍回头,似乎知道黑夜在想些什么,眼底的笑意无比鲜明,“买那么多酒,你不会是想趁机把我灌醉了,然后方便套话吧。”
黑夜吹头发的手一抖,“?!”
他一开始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可惜自己越想越生气,没等侯涅生来就自己先玩脱了。
见到黑夜那副表情,侯涅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抬手贴在黑夜的脸颊上轻轻蹭了几下,“别再喝酒了,你喝醉的样子不好看,再者,万一再吐我.......嘶......”
话没说完他被黑夜用力扯了下头发,“吹头发呢,大影帝,你别乱动。”黑夜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又强行将他的脸转回去,语气恨不得他将刚刚的事情全部忘记。
“好......”侯涅生说。
不用看侯涅生的脸,光听声音,黑夜都知道他笑得一定很开心。
片刻后,他又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影帝,你以前是什么样的?”黑夜捞起侯涅生一大撮头发,用吹风机对着发梢反复吹弄。
这人的一切都太过完美了,撇去金钱俗物与外在皮囊不谈,异能也强横无比,几十年过去容颜不改,甚至连头发丝都定格在一个长度。
这样一个人,无人会不好奇他的过去。
黑夜也不例外,他好奇侯涅生曾经历过怎么样辉煌,又遭受了什么样的坎坷,最后再提起过往时只愿用苦长二字来概括。
甚至为此喜欢上了吃糖,只希望入口之物不再苦痛。
“不怎样,挺糟糕的。”侯涅生语调随性,但明显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不值当再提,我觉得......”
“我想知道你口中所谓苦长的往昔,更想知道糟糕能糟糕到什么地步。”黑夜打断侯涅生的话,他吹头发的动作不停,说话的语气也变成命令式,容不得拒绝,“这是对你不回消息的惩罚,大影帝,你不准编故事来随意忽悠我。”
“现在,告诉我。”
侯涅生沉默下来,黑夜也没有再开口催促,整个卧室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微热的风吹在侯涅生的发丝上,也吹在黑夜的指尖。
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暖,但黑夜的内心却逐渐陷入冰点,冷得越发可怕,当他眸中浮现第一抹血色时,侯涅生终于开口了。
“不骗你。”他说,“我以前跟大部分人都一样,年少轻狂,凌云壮志,高傲得很,自以为是,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时候我身边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都在朝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前进,虽说过程无比艰难,要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可能今天还在一起说话的人,第二天便尸骨无存了。”
“但不可否认,那段青年时光是我漫长人生里最恣意,最快乐的时光,后来......”
侯涅生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那段过往,他轻笑一声,再开口却多了几分无奈,“后来啊,我们的目标实现了,但作为代价,在目标达成后的极短时间里,我所有的朋友,包括仅剩的、可以称为家人的弟弟都先后离我而去。”
“短短几载,就只剩我一人了。”
黑夜手上的动作一僵,想到侯涅生那对生死了无所谓的态度,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而不知为何,在侯涅生说起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时,他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把无形的匕首抵在心脏处,缓缓刺入。
黑夜咬了下唇,将这莫名的痛楚忍下,继续听侯涅生说话。
“从那以后,我再无人可把酒言欢,策马驰骋,更无人值我交予后背,生死相随。我不曾体会过风月,仅剩友情与亲情也全部消失不见。”
“而当我知道所谓的尽在掌握只是谎言与骗局时,我累了,也倦了,那个百废俱兴又太平将至的世界于我而言毫无意义,人间不属于我,也再不需要我,死亡和地狱才是我的归所。”
“在那里,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他们一直都在等我。”
黑夜将吹风机开到最大,猛烈的热风瞬间盖住他痛苦的呼吸声,不同于先前匕首抵在心口的疼痛,现在匕首变成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掐住他的心脏,压抑,沉闷,几近濒死。
他抿了抿嘴,声音也透出一丝痛楚,“大影帝,你......自杀过,对吗?”
黑夜的声音很轻,在吹风机功率最大的噪声下被完全改过,但侯涅生依旧听见了,他“嗯”一声,又道:“而且不止一次,我的愈合能力你见过,想死掉实在太难了,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研究怎么搞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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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糟糕,搞糟到让人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
头发彻底吹好了,黑夜将吹风机关掉又丢在一侧,彻底支撑不住跪坐在了侯涅生身后,手指插在他发丝间缓缓滑下。
大手攥住心脏的力道越来越大,这股莫名的痛楚要把黑夜压垮了,以至于手在发丝间滑落的动作都无比虚弱,直至整个彻底滑落都没有碰到侯涅生的身体分毫。
这动作又像他在不忍触碰,怕面前的一切只是假的,碰到了,也便碎掉了。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不继续了?”黑夜哑声问。
话音落下,他心口的疼痛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如深渊般压抑的情绪,更知不为何,明明侯涅生就在身前,他却迫切希望见到这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