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礼部

戚郎中心里止不住的后悔,他以为定远大将军已经给太后上了折子,才会露出些痕迹来,但仔细想想,他可从未听闻过有人知晓定远大将军的行踪,怎么他就刚好察觉到了呢。戚郎中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及此事,声音有些抖:“启禀太后,微臣,微臣只是对定远大将军归京一事略有耳闻,昨日上午边疆的驿站传来消息,七日前定远大将军便已准备回京,清宁郡主也会随行。”

戚郎中主管大齐境内所有驿站,自然知晓边疆驿站的事情,但问题是,定远大将军都还未曾到驿站,戚郎中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这可算是天大的逾矩。

太后冷笑一声:“倒是大将军的作风,上次同夷族的八万骑兵交手,若非他出其不意,只身一人绕到夷族大本营后方烧毁粮草结束战斗,指不定要持续多久。定远大将军真是有勇有谋,算无遗漏。”

看似是在夸奖定远大将军有勇有谋,兵行险招,敢为人先,但在场谁不是同太后相处多年,看得明明白白,太后这是罕见地真动了气在阴阳怪气定远大将军。三年前,秦将军还未封定远大将军,边疆夷族召集八万骑兵来势汹汹,前线战事吃紧,秦将军瞒着当时的主帅——德高望重的老元帅顾北候,只身一人一骑绕到夷族大本营,烧毁所有粮草,迫使夷族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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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传到朝堂之上时,当年功高盖主的顾北候卸甲归田,把手中调教得相当好的边疆几万兵力转移给秦景盛。

高坐龙椅后的秦太后隔着珠帘,看不清神色,却罕见地笑出了声:“顾北候倒是比你们识趣得多。”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谁也不懂秦太后为何这么说,也不懂为何秦景盛立下汗马功劳,足以抵了违抗军令的罪行,秦太后却足足压了三月才册封秦景盛为定远大将军。

如今,在场地位最高的陈阁老闭上了嘴,悄悄从争吵中抽身,看起来心有余悸,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并不想掺和进太后和亲兄长的争斗之中。戚郎中是陈阁老的门生,但陈阁老打了一个寒颤,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数次怀疑自己的门生为什么总是能踩到太后的雷点。

一直犯困的小皇帝捂住自己的嘴,清醒了不少也不敢招惹母后,悄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戚郎中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王尚书欲哭无泪,不明白礼部为什么总是这么点背。上次朝堂之上太后明着发火还是因为礼部掺和进了秦丞相离京一事,上一位礼部尚书为秦丞相求了情,上奏太后,仗着太后才刚刚坐上那个位置不久出言不逊,明里暗里指责太后大逆不道,不配为后。然后……礼部尚书直接被黑骑卫抄了家。

当年还只是侍郎的王尚书一脸震惊地被抬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战战兢兢,深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被抓走。因为王尚书知道,虽然那位礼部尚书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但太后第一个拿他开刀,很难说和礼部尚书为秦丞相求情一事无关。

王尚书是上一任礼部尚书被抄家后才走马上任的,并不是太后的人,和王太傅是远房表亲,行事一直很小心。王尚书一直很尊敬王太傅,秦太后总是戏称王尚书为“小王尚书”,因为王太傅当年也做过礼部尚书。但小王尚书上任五年,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完成自己分内之事,从不越过太后行事,凡是大事皆要请示太后,待到太后下了旨意,小王尚书才会准备各项事宜,力图太后满意。但小王尚书怎么也没有想到,戚郎中竟然越过他 探听到定远大将军归京一事。这件事小王尚书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小王尚书一脸痛苦,暗中祈祷自己不会被太后迁怒。

太后还真的不想迁怒王尚书。礼部尚书不是她的人,但为人确实很小心,从不参与党派争斗,为官十载几近升迁却从未站过队,这几年用下来也很顺手,太后觉得没必要换人,自然不会迁怒于他。

但面前的戚郎中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太后目光沉沉,大殿中气氛压抑,无人敢开口说话。

太后手指上戴着银制的护甲,上面暗刻祥云花样,很是素雅。太后轻轻用戴着护甲的手指敲着独座的扶手,看起来很平静。过了好一会,大殿中才响起太后的声音,戏谑又暗带威压:“戚爱卿,莫不是哀家未曾说过,若是有边疆送来的消息,要直接送到哀家案上,无需过礼部的审?”

戚郎中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显然是记得这一茬的。戚郎中磕磕绊绊地开口为自己辩解:“娘娘恕罪。昨日消息送来已是很晚,微臣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宫中送这份消息,想着此事归礼部司主管,便擅自拆开了消息,便打算今日早朝告知太后娘娘,望娘娘恕罪。”

“怎么会没有合适的机会呢,”太后停止了敲扶手的动作,语气不再阴冷,反而染上几分毛骨悚然的笑意,声音轻佻温和,“戚爱卿不长记性吗?若是需要传消息给哀家,直接唤一声黑骑卫便是,蹲在爱卿家中的黑骑卫会带着消息来找哀家的。怎么?戚爱卿不记得上次被抓的情景了吗?”

戚郎中脸色彻底惨白,朝中不少大臣的脸色也微微发生变化。即使在最喜怒无常的玄清帝统治时,喜怒无常的掌权者也未曾同面前的太后一般,大张旗鼓放任黑骑卫扩张,毫不掩饰她派了人监视每一个大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