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知晓我们之间没得谈,”秦寻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木熙,语气平静,“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不是吗?比起白家主,你更像是个可敬都的对手,在有限的条件里利用了所有对自己有利的因素,甚至召集了不少人,纵然是野路子,也被你训练的有模有样,真是可惜了。”
白木熙定了定心神,闻言神情微微有些黯然,旋即又变得警惕:“阿寻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像是已经知道我注定会失败。我已经做了万全之策,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该被困在许州的人至今都没有离开许州,不能用的人至今都没有被委以重任,正如秦寻雪所言,白木熙竭力动用了一切他能动用的力量,游说了不少中立动摇的大臣,他们都闭门不出,也借了些人给他,甚至已经承诺为世家所用,不问今日发生了何事。
白木熙不明白,秦寻雪为何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他和旁人不同,他不觉得要把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才算是快乐,他就是喜欢秦寻雪这副模样。
秦寻雪歪头,莫名有些娇俏,她没有回答白木熙的话,只是笑道:“看起来白郎君有不少疑问。但我可没说会为白郎君解答。不如说个轻松的事换换心情。你当真是对我一见钟情吗?”
秦寻雪自幼便生得一副好皮囊,又被秦夫人千娇万宠长大,吃穿用度和秦静芷这个嫡出的长女相差无几,连秦景盛对她也多有疼爱,就算在薛姨娘那受了伤也能很好养回来,所以幼时看来就是个被旁人宠着养大的娇小姐。
因着薛云夏找上了她,秦寻雪小小年纪手中攥着一支足够颠覆皇城的军队,故而她总是懒散又傲气的。得亏她从小便不爱动弹,因着怡妃娘娘的缘故没被养歪,这样的傲气并不会惹人嫌弃,反而成了不少人眼中足够让他们一见倾心的资本。
——虽然秦寻雪并不在意就是了。
白木熙皱眉:“阿寻这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秦寻雪摇头:“因为我惊世骇俗的举动厌恶我和对我有好感的人数不胜数,他们或是想方设法夺得我的关注,或是想要杀了我,同白郎君的初见确实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纵然我说了些幼稚的话,但我可不认为这么几句带着稚气的话便足够白郎君对我倾心。”
“许是因为你太过自由了,”白木熙垂眸,此刻提起他心心念念的初遇,那样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那样自由不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生出羡艳,都会想要成为你。况且我当时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是你用几句话便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我怎么能不感激,怎么能不对这样自由烂漫的阿寻倾心?”
秦寻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着真情实感的白木熙,头一回生出一点无助:“……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同秦景盛闹脾气所以说了那些话,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气凛然。说到这,我想问问,白郎君,你的喜欢可以凌驾于白家之上吗?”
白木熙愣了愣神,秦寻雪却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已经有了答案:“是不能的,因为你是为世家培养的下一任家主,你的心中没有任何能越过世家去,所以我们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白木熙皱眉,他小心翼翼开口:“阿寻,可是在世家之外,没有任何事能比你重要。”
“……这些话我都知道,”秦寻雪沉默了一会,“你能安排人来杀我,虽然不是冲着要我的命来的,但也足够表达你的态度。白郎君,我不喜欢世家,但对你这样的同类还是宽容不少,所以才能同你说这些话。”
“同类?”白木熙咀嚼着这个词,见秦寻雪没有想要解释的模样,白木熙只能压下那一点好奇,接着劝她:“阿寻,你又何必这么执着?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把情爱当做天底下第一重要的事?谁都做不到,人各有志,哪里能被小情小爱耽搁?我并非是说情爱不够重要,只是说并没有人会把情爱放在首位,做最要紧的事,就连你也做不到。”
或者说,因着薛家血脉的缘故,秦寻雪很晚才懂得何为情爱,很晚才知晓该如何去爱人。也正因如此,秦寻雪从不把情爱放在首位,她是她自己,更是大齐的秦太后,哪里有耽于情爱,把黎民百姓置于不顾的道理?所以,白木熙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秦寻雪只是阴晴不定,又不是不讲理,更何况这是事实,摆在秦寻雪面前她自然抵赖不得。
秦寻雪把头歪回来,她坐直了些,目光没有落在白木熙身上,也没有落在任何一点上,她只是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抿了抿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木熙心中盘算着时辰,也不算太着急,正好可以等秦寻雪的回答。
“想不到白郎君会用正常的眼光来评价我。”秦寻雪这样说,嘴角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我哪里在意这些。诚然,我确实不懂情爱,也不觉得情爱一事能越过黎民百姓去,甚至在我心中爱恨都并非是最重要的。但这可不意味着我能接受旁人心中总有事情和人能越过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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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寻雪仰起头,依旧是高傲的模样,在这样平平无奇的大堂里,她却像是在发光一般,耀眼得紧:“我从不是什么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之辈,我就要爱我之人眼中只有我,就要芸芸众生在他眼中都越不过我,就要在他心中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越不过我去,这些白郎君都做不到。”
白木熙沉默,这些要求听起来不算过分,但实施起来难如登天,他甚至怀疑秦寻雪是有意为难,目的便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白木熙思索后还是觉得怒不可言,他的语气难得尖锐了起来,对秦寻雪说话也是第一次有了些质问的意思:“阿寻的条件也太过苛刻了些,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男子,他们心中也会爱慕阿寻,但哪里会有人把阿寻当做今生唯一,任何事都越不过阿寻去?……依我拙见,就连周泽年都做不到。”
到了最后,白木熙不情不愿地提起了周泽年,饶是他再厌恶周泽年,也看得出来周泽年对秦寻雪的心思,也明白秦寻雪对他太特殊。纵然心里冒着酸水,白木熙也还是提到了周泽年。
秦寻雪合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并没有直接接茬,又说起了些旁的事:“白郎君不妨猜猜我为何会同昔日旧友越走越远。我对友人的容忍可要高得多,我从不要求他们心中只有我一人,也从不说什么要越过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和物去,甚至可以接受他们为了心中顶顶重要之事,做些算不上光彩的事。但我不能接受的,是她们背叛我,从没有人坚定地选择我,我总是被遗弃的那个,总是不重要的那个。”
秦寻雪的语气依旧平静:“就连白郎君也是如此,一边说着替我准备了幽静别致的小院,一边为着世家要取我性命。真是可笑啊。”
“但阿年不一样。”秦寻雪眨眼,她刻意在白木熙面前这般亲昵地称呼周泽年,“无论如何,我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谁也越不过我。无论是他对大周的仇恨,还是旁的,他最在意的就是我。”
这样肉麻的话在她嘴里倒像是什么稀疏平常的话,这样说着,秦寻雪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既然如此,我对他多有偏爱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