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官。”荆大牛左右看了看,见大伙儿都在拿眼盯他,不禁十分局促,不敢置信就在刚才他居然对皇帝大不敬,脱口而出的这些话平时只敢烂在肚里,哪能随便乱说,得亏是在同袍面前,今日参与谋反,这里的所有人都已没了退路。想到这里他深呼了口气,暗忖:“将来要是事发,我砍头,王节制凌迟,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娘的,反正是跑不掉,躲不开了。”
“兄弟我,标下从前是老实庄稼汉,家里有点薄田,啊,那是靠河的良田,不怕旱,那几年闹灾,真邪门连着不停,标下的爹娘不卖儿卖女,居然都活了下来,真是不易,就,就是今上,今上那个,昏君,他把标下的田都赏赐给了福王,我们的田不是皇庄的田,本是自家的私田,就这么不讲理,呵,官府又哪有讲理的,就这样当年,我家先交了官府的田赋,后来又来了福王的人,纳两遍税,我们去城里借来利钱才完了税,第二年,辽饷又来了,没钱就挨了打,先是财主的来打人,抢东西,后来,后来官府更狠,把俺爹娘都,都害死了。我带着妹妹逃出来,进了神甲营,这一年吃的饱,没有人欺负,才活的像人,那,那狗皇帝还不肯放过我,逼我们神甲营出来送死,好容易击退东虏,皇帝又要跑来害人,害我们的节制大人,这皇帝,咋就,天天想着害人呢。”荆大牛支支吾吾地说着,到了后来又忍不住对皇帝大不敬,今日他太大胆了,这辈子最胆子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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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这辈子就去年在军中吃得饱,有肉吃。”人群中有兵卒喊了一嗓子,这人嗓门大,远远都能听清,顿时惹来一阵哄笑。
“神甲营不是我王朴一人之神甲营,也不是皇帝一人之神甲营,而是全营将士的神甲营,只有神甲营存在,你们才能吃得饱,有肉吃,才能不被官府欺负,你们才能娶到好看的婆娘,孩子不愁吃穿,有书念,就算哪天你们战死了,为我战死的,我不会亏待,养你们婆娘和孩子,不让他们吃苦,若我王朴食言,不得好死。”王朴乘机高声唤道,更诅咒发誓以获军心。
“王节制大恩,王节制大恩,王节制大恩。”在场官军簇拥王朴齐声高呼,声势如虹。
香河一战,如火营几近全军覆没,唯有副千总梁三钱亲领的六个哨,约两百来人因留守在五佛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都侥幸逃过河上了南岸。马世龙很是为难,身为如火营的主将,他手头可战之兵折损殆尽,实力竟还不如麾下一个千总。临时去各地招募了一批兵丁,却远水不解近渴,这等临时招募的,连结阵都不会的乌合之众休说破敌了,明眼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能识破底细。用于骗朝廷都很勉强,马世龙向曹文诏等人求助,却碰了软钉子,封建军队兵为将有,把可战兵卒分给他人,万一因此吃了败仗,轻者官位不保,重则性命不保,故而无人愿襄助。
眼看这支乌合之众不成器,练成精骑恢复成如火营旧貌是遥遥无期。马世龙就打起了梁三钱这六个哨的主意。他越级接见这六个哨的哨官,许以把总队官衔位。
梁三钱得知此事以后,先是愣然无措,待苦思冥想一整夜,越想越是害怕,心说:“马世龙要把我的亲信强抢过去,收为己用,必先找个理由弄死我啊,否则这些人原本是我亲信,只要我活着,他们就算诅咒发誓对姓马的效忠,那姓马也不敢用,我去尼玛。”
想通了关窍,梁三钱当机立断,带着六个哨人马出走,他一边行军一边苦思出路:落草为寇,那是不行的。如火营的家眷都在大同,落了草,家人就遭殃了,手下人必然不能答应。
“我们去投靠王朴怎样,他的神甲营据说足饷。”梁三钱问亲信们道。
一群候鸟从北京城上空呜呜丫丫飞过,鸟粪轰击下面的街道,行人,屋檐瓦砾,春色又厚实了几分。
“前方告捷,斩级近千。”五骑一路夸功,反复齐呼,从西直门踏马奔入京师城内,带来了这份由马世龙,曹文诏和左良玉等五位将领联署的捷报,此乃大明的兵事习俗,名为飞布夸捷,他们的战马上各悬两颗首级,背挂写了行楷大字的报捷奏疏。京师城内巡城司和县衙衙役前方分流开道,引得途经的百姓听到动静纷纷从家里出来,大街上询问事由,尘土飞扬中却哪里看的清骑兵背上的奏疏,都只是道听途说,先前就听说东虏退兵,百姓们将信将疑,这一回听到有飞布夸捷,心里便信了七八分,近千首级那就做不得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