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不敢怠慢,果然下令朝这队人马开火,瞧得出这些人皆披着好甲,一身的雪亮银光,而校场狭窄,若任由他们近身,己方伤亡必不会轻。
火舌过去,那伙人纷纷应声倒下,却有一骑从中串了出来,那枣红色的身影疾电一闪,冲去正跪下请降的兵丁之中,当场踩死了好几人,这引来了轰然大乱。
王朴大急,他的神甲营正面军阵是犀利,但应付这等混乱着实不见长,早知该把赵肖带来,他在军中最有急智,敢想敢做,浑不似余人如抽线木偶,只闻号令而动。
正不知所措间,乱窜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马嘶,又有人喊道:“我先擒拿的左良玉,赏钱给我,给我的。”
“哈哈哈,漂亮,左良玉这蠢材,我早已买通了他的许多卒子,让他们瞅准时机,用马套锁其喉,防他骑马逃脱。开出的赏银够这几个小卒好几辈子的花销,嘿嘿。”高起潜得意不已,笑道。
“呃,没有流血,这倒意外了。”王朴愣然不已,他本还留了后手,万一左良玉背水一战,作负隅顽抗,他就发灯号,用城墙上架起来的火炮破敌,更在城外埋伏数支骑兵,防左良玉突围而出,怎料诸般手段全用不上。
左良玉被五花大绑呈于人前,有好几支火把环伺下,他头上那顶金盔的额面都印了一个清晰脚印。
“左良玉你蓄谋作乱,其罪难恕,所幸王节制与杂家及时识破了你暗中乃藏了奸啊,承蒙皇上洪福,将你擒拿,奈何百密一疏,你指使的乱兵已先一步出城去,说,他们是去哪里,据称此去西边京畿的百姓屡有被劫掠,你是主谋之人吗,左良玉,逆贼,杂家不杀你,京畿一带百姓亦不能饶你。”高起潜厉声呵斥,切齿拊心。
“王朴,你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左良玉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直对王朴凄然笑问,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番临死竭诚的一句问话竟有英雄末路的余韵。
“这,这个,大家是各为其主,你是候恂的人,他老小子把我算计了一番,我只好找你算账。”王朴不禁心愧,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原来如此。”左良玉微微一愣,也不知为何居然信了,又道:“请王朴兄弟亲自动手,给我个痛快,我老左不想死在阉贼之手。”
“好。”王朴这话一出口,就立时觉出不对,不免十分尴尬,旁边的阉贼高起潜愠怒不已,嘴角一扬,冷笑连连。
“高公公,还是你来吧,你代表皇帝执行朝廷的意志。”王朴和高起潜结拜后有约定,在外人面前不能以兄弟相称,故而王朴还是叫他高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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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起潜朝王朴点了点头,一步步缓缓迈前,脸上尽是轻蔑对着地上所缚之人。
“高起潜,我老左不甘,真不甘,啊啊啊啊。”这一刻左良玉终于着相了,怒意炽张低声腹吼,双瞳更如附了魔火,泛起一层青釉色。王朴心中一凛,他认得这青釉色,那是将士们上沙场时,眼中充血泛起的那层暗色,也叫杀气。
“哼哼,杂家跟你说吧,你死就死在心思活上了,人不该没心思,那是缺心眼,但不能太有心思,叫人不放心呢,早些年有个前辈传我一个宫内不死的秘诀,这秘诀就那么一句却也好不给人裨益。总要叫主子放心的嘛,你活了主子不放心,那你就该死。这秘诀听明白了没,出了事不怕,怕的是你这种有异心的货色,要及时铲除。人啊,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若是太多心思,事后你哪怕过了这个关口,你后台那位候恂大人也不敢再用你,再容你,你这是自寻死路啊,死了就死了,你也就这个命。”高起潜自度胜券在握,便在对头前恣意扬眉吐气了一番,一扫之前的心中愁忧。
“啊啊啊。”左良玉霍得大吼一声,暴起青筋,他毕竟是武将,平时多有打磨筋骨,这般临死前的决死一击,居然把多人的钳臂都挣脱,扑倒正在得意洋洋的高起潜,所幸他的手脚依旧被缚住,高起潜临危不乱,用双臂成叉顶住他下颚,以免被他咬到,王朴早有防备,抬手就是一火铳,那铅丸穿透有脚印的金盔,余劲未消,左良玉居然身子猛地弹起来,直直后仰,铁甲咣铛一声坠地,脚上抽了几下,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