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头领吗,你还活着。”
“废话,老子要死也不能不报了仇先。”杨万春声冷切齿道:“我身上有铁甲,黄狗,把你的铳给我,再给我两把别腰里。我去挣他一个弓手。”
余众面面相觑,他们这位头领胆小那是出了名,这会儿却反常,一心求死。
“头领,还我去吧,你把甲给我。”黄狗略一沉吟,便道。
“为何?”杨万春一脸讶然之色,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位师爷居然如此义气。
“不能叫人看到你还活着,不然对面不罢休。”黄狗苦笑道,对面只为斩首而来,已经认定杨万春死了,这会儿杨万春出去高调亮相,无异于节外生枝实为不智,冲了出去死了还好,只要不死,来敌定要咬着他们穷追不放,大伙儿反而凭白蹉跎。
“我,我娘和我哥,不共戴天之仇啊,天杀的仇人就在外面。”杨万春凄苦不已,但他又对黄狗这番话深以为然,更在于经过这一打岔,好不容易高涨起来的杀意又消散了许多,踌躇不前之际惧死贪生又填胸满腹,本性难移,念及家人惨死又不免深深自责,只碎碎念叨且纠结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神甲营能大破十万东虏,等王节制回来,灭此朝食易耳。”黄狗自然明悟杨万春的此刻心思,上前拉扯他的衣袖,苦苦相劝道。
“哎。”没奈何,冷静下来的杨万春再也鼓不起勇气,只能就坡下驴,唉声叹气道:“且等几日,他们这回可算捅了天,将王节制得罪狠了,只要我们活下来,把消息传出去,大仇早晚得报。”
正说着,外面正眼巴巴等待的邢红娘不耐烦,传来一声娇斥:“黄狗,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把死人交出来。”
“莫急啊,我们正商量着呢,但是你们那位弓手太可怖,谁也不敢出去,要不你派人进来如何。”黄狗连忙朝外头呼喊道。
邢红娘闻言略一沉吟,似乎动了心意,左右瞧了一圈,然而己方这伙子也皆不愿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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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去。”阿来赫抄着生疏的汉话,挪山也似的跨前一步。他是个野人,不懂趋利避害,只觉南蛮如此不敢为先,耽误事不说,若在他的家乡,这等懦夫必要一辈子抬不起头见人的。
“不行,阿来赫,你的命最有用,让他去。”他身边一个面目清秀少年站了出来,却是王禄,此刻指着一边佝偻的汉子,仔细这汉子冷汗淋漓,手指残缺几根,却是复家的公子复高才。
屋内杨万春退下胸前衣物,取出一大块厚铁片,耀眼似银。余众惊疑,有人嗫嚅道:“这该有四五十斤了?”人皆知铁甲只有临敌一时可用,未设想有人能够日常带了身重甲四处乱逛。
“嘿嘿。”杨万春笑而不答,瞅着宝甲上果然开了个洞,揪心痛惜不已。此乃雁门刚刚试制出来的铝甲,到底如何打造,他也是一头雾水,只满心惊叹于神异如斯,如此厚实的身甲若以铁为材,重俞四十斤都不止,他的这身铝甲却仅十斤而已。念及以后神甲营的士卒人人披着这等神甲,天下何能敌也。
“好家伙啊。”有人也瞅见了那铁甲上的箭孔,惊惧不免,能将如斯重甲透一个窟窿出来,那弓手是人吗。
杨万春蹙眉捂住胸口,里面隐隐有血汁从肚子划了下去,裤裆湿淋淋,也不知是血浸衣裤,还是方才一时以为必死,吓尿了。他一咬牙,倒提腰刀,拿刀柄连次捶打那宝甲上的孔洞处,方才那一箭厉害,虽有宝甲护着,仍是将他击飞了出去,他昏厥不知多久,醒来才念起今儿幸而穿了宝甲出行,使了力才将箭簇拔出,出来一说话就难忍胸口阵阵刺痛,只道伤了要害,取下宝甲,胸口的刺痛大减,这才安了心,原来是宝甲上开洞边缘起了棱尖毛刺,他要尽快将毛刺敲打平整,好穿回身上,这可是如今生死攸关的护身宝物。
“啪啪啪”听这声,余众皆面露疑惑之色,铁甲原来敲起来不是铜锣般响声,这是怎么一个说法呢,好在他们都是粗人,实在不爱费脑筋。唯有黄狗瞧出了一些门道,寻思:铁有生铁熟铁之分,瞧那铁甲的色泽必为熟铁,然而熟铁质地偏软,为何开了洞还能不变形,该凹进去半寸方圆才是道理啊,头领这身铁甲极为古怪,多半乃是神甲营的秘法造物,然而头领有这种铁甲,为何复老爷却不见有,嗯,复老爷是那位的老丈人,有这层亲厚在,王雁姑娘必不好薄待他,说不定复老爷没有穿戴身上,却也是呢,这里就是复老爷的家宅,谁人竟居家穿戴一身甲,那么复老爷的宝甲现藏于何处呢。
复高才露头,瑟瑟发抖叫了一声:“我是复家的少爷,我,我进来了,别放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