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荀攸府】
荀攸和朱建平相对而坐。
一个是仪容整洁的邺城高官,另一个像是乡下来的穷亲戚,形成鲜明的对比。
旁边一名美貌女子轮流给二人斟酒。
朱建平看了那名女子一眼,向荀攸笑道:“阿骛越来越好看了,只是,公达这脸色,倒是憔悴了很多。”
叫做阿骛的这名女子,是荀攸的妾。
荀攸淡然一笑,“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公达思虑过多,难免伤身。”朱建平说道,“元常比你还大六岁,平时以书法修身养性,心平气定,气色比你好很多。”
元常是钟繇的字。钟繇是荀攸的好友,是个很厉害的人。第一,他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家;第二,他后来有一个很出名的儿子,叫钟会;第三,也是最厉害的一点,儿子钟会出生那一年,钟繇这个老头子已经七十四岁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
荀攸无奈的说道:“我要操心军国大事,又掌管刑律,事务繁多,哪里有闲情修身养性?”
“你就是个操劳命。”朱建平戏谑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你会走在元常前面,后事还得让他来打理。阿骛年轻貌美,等你百年之后,也不好让她清守孤独,你猜元常会不会把阿骛再嫁出去?”
阿骛听到,立即低下头去,“朱先生莫要拿这种事情说笑。”
荀攸苦笑一下,向朱建平说道:“难得一聚,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罪过罪过,罚我多喝几杯。”朱建平哈哈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朱建平咦了一声,看着酒杯说道:“这酒的味道……我进城之后,喝过这种酒,那家酒坊好像叫……留香居。”
“不错,这就是留香居的酒。”荀攸轻轻一笑,“那酒坊的东家姓吴,叫吴明……说起来,此人还是我堂叔荀文若的学生。”
“荀令君的学生?”朱建平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吴明,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留香居】
“朱建平?”吴明仰着头回忆了一下,“荀攸的朋友吗?没印象……”
“用两个字做名,倒是很少见。”孙香说道,“‘建平’会不会是他的表字?”
“不是。”郭襄摇摇头,“那位朱先生说他没有字。”
吕娟想了想,“两个字的名,又没有表字……不像是出自官宦人家,大概就是个普通百姓。”
吴明说道:“既然是荀攸的朋友,应该不是一般人。”
小云插嘴道:“朱先生应该是个相士,会看面相,还会看手相。他还说,二夫人以后前程无量,贵不可言。”
郭襄笑道:“朱先生是说客气话罢了,这种相士之言,哪里能信?”
“贵不可言?”吕娟看了吴明一眼,“夫君以后会做很大的官吗?”
孙香盯着吴明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我看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吴明自嘲的说道,“我这种懒人,连自家酒坊的账目都不看,哪里能做官?”
【荀攸府】
“我这位堂叔对吴明的评价甚高,说此子有天道眷顾,世间少有。”荀攸拿着酒杯说道,“吴明曾经好几次在军中效力,不论多么难打的仗,他总能逢凶化吉。有一件事,我印象十分深刻。丞相初次征讨宛城的时候,吴明料定张绣会降而复叛,并劝说夏侯元让出兵救援。后来张绣果然叛了,若不是援兵及时到达,后果不堪设想。”
朱建平眼中一亮,“难道吴明能预知祸福?这本事,莫非是荀令君教的?”
荀攸说道:“那倒未必。我堂叔虽然学识渊博,却并不精通谶纬之术。”
朱建平想了想,“也是,荀令君为人刚直,以大道立身,应该不会琢磨这些趋吉避祸的门道。”
荀攸沉默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说回我这堂叔,近期发生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放心不下。”
朱建平抬起头来看着荀攸,“荀令君怎么了?”
荀攸说道:“自从皇上迁都之后,堂叔一直留守许都,从未随军远征。此次丞相南征孙权,执意将他带去,总觉得有些反常。”
朱建平问道:“丞相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吧?”
“你有所不知,丞相本来有意进爵国公,加九锡,而我堂叔并不支持……我觉得,丞相这次将他调离许都,或许是想当面敲打。”荀攸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只是,以我堂叔那个性子,多半不会妥协。”
朱建平轻轻摇了摇头,“大汉朝廷已经是空壳一个,荀令君如此执着,也许是过不了他心里那道坎。”
“我荀家世食汉禄,堂叔的心思,我十分清楚。”荀攸说道,“可如今之势,与丞相对立,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朱建平沉思片刻,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荀令君今年多大年纪了?”
荀攸说道:“堂叔小我六岁,今年已经五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