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高政在执棋,白玉瑕根本回不来。等到革蜚的真相传出去,给白玉瑕的交代也早已准备好。
但高政什么都不说。
他只需要向姜望表明态度,不需要辩解自己。痴愚贤肖,任人言说。
“我感到我的意志正在发生改变,我慢慢地想要杀死这个名为‘姜望’的年轻人。”文衷解读着内心意志的变化,并评价道:“很有趣的体验!”
高政走进了房间,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怅惘:“这时候我意识到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已经死去了。”
这一切太真实,从历史投映出来,恍惚以为自己还活着。但如果他还活着,他的意志怎么会被改变?
谁都不能影响他,什么阵法都不行!
镜湖里的时空走廊本就逼仄,囚室般的房间更是只有五步见方。
当文衷和高政也挤进来,“房间”几乎被挤爆,体现一种坍塌感!
四位臻于巅峰的真人,仅仅是认知的冲突,就足够摧塌这个房间的基础。
布置在这里的时空天堑,可以将距离无限拉远。但在文衷和高政面前,都是一步就能跨过的沟渠。
“年轻人,你要小心了。”文衷虽然陷在身不由己的状态,却并没有情绪的宣泄,他是真正有智慧的人,不会做任何无用的对抗。他只是笑着对姜望道:“我将对你出手……我很强!”
能够真正立起越国的脊梁,能够在退位之后,单独毁灭诸葛义先的玄枵星神,文衷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姜望仗剑蓄势在时空暗茧前,也笑着回应:“虽然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我想说——世间之隔莫过于生死,长相思不能与两位绝顶真人交锋,是我很大的遗憾。天机真人也算成人之美了,我非常愿意见识两位豪杰的力量!”
此时的形势看似和开始没有太多区别,在越国天子玺出现后,他还是要以一敌三。
但时空天堑不再是阻隔,时空暗茧即将被灼破,他也在文衷和高政的帮助下,对这镜湖、对这“时空镜河天机阵”有了丰富的知见。他看得到生机。
任秋离的声音在已经薄如细纸的时空暗茧里宣出,在越国天子玺的作用下,恢弘如鼓,敕命天威:“抓紧时间,速杀此獠!不要给他冲击衍道的机会!”
文衷身形一晃,已然越过时空天堑。他一掌高抬,掌心纹理顿时活了过来,好似山川江海,越国社稷在其中!既见历史之厚重,又有天下之磅礴。
一掌下压如天倾,八方龙气定乾坤!
但在这之前,他的声音先一步送到——“我这一掌,是我当年所创。取钱塘蛟气,掠东海龙意,合大越国势,缠千军血旗,聚万民之心,遂成此【江山龙印】。我要趁你纠缠时空暗茧,先断你剑势,再绝你神意,然后变【江山龙印】为【万里惊神指】。这门指法是在与楚国伍氏【大天绝指】交手后得到的灵感,要点在于一个快字,念动惊神,万里一瞬,其本质还是对元神的伤害。”
他自曝其真!
在真人与真人的厮杀中,这简直是倒持太阿、授人以柄。
尤其他面对的还是姜望。
为其所知,即为其所制。
那只诠释着山河万里的手掌,在天倾般的势头里遽止,掌心正中,出现了一个红点。
红点倏然扩张,变成了一道剑创,仿佛只是一个恍惚,寒亮的剑刃就已经填塞此创。这是视线被利剑斩断了,完全跟不上剑锋的轨迹,才会在视野里留下这么突兀的一幕。
在变【江山龙印】为【万里惊神指】之前,文衷的手掌就已经被刺穿。
长相思的剑身穿过他的掌心,剑尖倾斜上挑,刺入脖颈。
汩汩,汩汩。
鲜血如泉涌。
越太宗文衷低头看了一眼这剑,咧嘴道:“好剑术!”
这是和着血的咕哝。
这简单的三个字,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了。他穿着冕服的威严身影,像是一张燃尽的剪纸。无风成烬。
他曾向楚天子献表,他曾在钱塘江悲哭。他没有三宫六院,足迹却遍及越国每一寸河山。他是越国建庙以来的这段岁月里,做得最好的君王。
他也被时光席卷。
至少在死亡面前,他仍然是自主的。
现在轮到了高政。
越国的隐相并起剑指,在身前轻轻随意地一抹,抹出住一柄两指宽的长剑,五指一翻,握在掌中。
对于文衷的消失,他面无表情,对于姜望的注视,他平缓地开口:“姜真人在天京城的一战,留影石满天下乱飞,卖出天价。我买来反复地看。你是一位几乎没有弱点的强者,生死间的嗅觉更是堪称绝顶。你对于危险的反应,有时甚至会先于你的思考发生,这是你的优点,也是我的机会。我若要杀你,就要以局设局,用险弄险,让你的本能和思考产生冲突。我这一剑,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