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无动了动嘴唇,一向不善言辞与人打交道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了。
好在云容继续为他解惑道:“是我师弟下的手,与阿娆无关的,这次你倒是不必继续记她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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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晓,这么多年了,幸无一直有一个习惯。
就是总喜欢在自己心里盘一笔明帐。
阿娆那家伙对师弟还有她做得每一笔混账事,留下的每一道伤痕,幸无都在心中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笔不落。
用幸无他自己的话说。
就是他乃魔界魔狱,生来就是以睚眦必报为信条,当下所结下之仇,若无力去报,他总是不肯吃半点亏,要在心中记个明白,在心中记恨着,然后阴暗苟伏着,等待有实力机会复仇之日,再百倍偿还。
仍旧是一笔不落的偿还。
幸无听了这话,怔了片刻,表情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云容这话中意思,眼眸大睁道:“他……他都知道了?”
云容道:“嗯,比我意料之中的,还要生气。”
幸无神情复杂:“那我们……”
云容摇首说道:“无妨,他继承了真祖邪神扰乱因果之力,纵然忆起这世间的时空交叠真相,也能够欺骗天道的眼睛,我们并不会遭受天道的抹杀。”
幸无并未因为此言而神情放松,而变得更加沉重复杂:“若是如此,又要他背负此世他不该背负的东西了。”
云容叹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他以命布局,如此命运,他终究是逃不掉的。”
幸无抬眸,又问:“他记得多少事?”
两日梦境劫杀,大部分的术景都需要被百里安借以领悟往昔生平尽数绝学仙法道术。
至于回忆之景,却是堪堪斑驳,一鳞半爪之下,也不够是忆得他自己的身世来历,大概因果罢了。
若非有仙人泪为引,云容自认为师弟与她重逢相识的机缘尚未来至才是。
见云容不语,幸无已经猜出七八。
百里安记得云容,却未必能够记得他。
心头说不出是一种惆怅还是失落庆幸的情绪。
幸无动了动嘴唇,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也好,也罢,不记得也好,我与他,终归算不得上是什么好的善因良果,他不记得我,忘了那番往事也好。”
云容笑道:“如何算不得好的善因良果了,你当年喝我与师弟的喜茶的时候,不喝得挺好的吗?师弟可没忘记你,可别在这里吃味儿了,他只是尚且还来不及忆起那番往事罢了。”
“两世重叠,许多命格因果之线都是被我们亲手搅乱的,莫要忘了,在这可世界里,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取而代之。”
说这话的时候,云容的语气极轻,剪水双瞳里隐含的目光似哀似痛,竟是悲戚的。
幸无嘴唇紧抿,眼神里带着几分与他阴鸷气质大不相符的执拗与倔强:“我只当他这一世不该与我们这样不容于世的幽灵有所纠葛,他应当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山中少年,对于我这种人憎鬼厌的魔狱而言,他只需要保留憎恶忌惮的感情就好,至于在多的……对他而言,算不得是什么好的,他对我的情感寄托,本就是错误不该的。”
云容轻叹一声,道:“若是错误不该,此刻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幸无摇首:“先不说这些了,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云容眼皮微抬,看向他轻‘哦?’一声:“可是如我们所推测那般?”
幸无点头嗯道:“此番昆仑之乱,并非巧合,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在这背后,推波助澜的手,却不仅仅只有阿娆她那一只手。”
“果然……”云容微微颔首:“即便是在这个世界里,那只始终窥不清的大手依旧存在啊。”
在前世之中,师弟将她送入黄金门中前夕,就曾点拨过她。
他与阿娆师徒千余载,尽管师徒关系破裂根本性的原因是阿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动了不该动的妄念。
可饶是如此,事态结局竟然能够演变到最后那种不可收拾的程度。
世界沉沦,万物不生。
一步步的误会,数不尽的遗憾。
看似皆是巧合。
可无数种巧合遇在了一起,那便是有人在背后蓄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