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喆严已经私下接触过那位指挥佥事狄仁方，狄仁方虽然年轻有为，但第一次负责灾前防治措施和灾后救援重建措施等能做到这么好？李喆严在这个上面打了个问号，他和狄仁方深入交谈后，发现狄仁方虽然对这些措施布置都清清楚楚，但究其更深层次为何要采取这些措施的原因，狄仁方显然就答不上来了。

这说明，这一切背后还有一个推手。

而这个人，至今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要邀功的意思。

在李喆严再三旁敲侧击，狄仁方都避而不谈。

李喆严原本因为这些措施很像皇帝的手笔有所猜测，但很快就又否定了，因为凹凸县离京城太过遥远，即使是皇帝的探子，发现了有灾难的前兆，从这里传信回京城，按照飞鸽传书的时效性，京城那边都来不及反应，凹凸县的灾难恐怕就开始了。

所以李喆严更偏向于这个人，从始至终一直都隐在凹凸县。

李喆严自从收到皇帝的飞鸽传书，就开始更加有目的地明察暗访，但是收效甚微，他至今没抓住那个隐在暗处之人的尾巴，而那位万古雍，整日和稀泥，滑不溜秋，更难以从对方身上下手得到有用消息。

李喆严遇到这样的翻车场面。

就连凶神恶煞的歹徒到了他面前都很难撑过三天，就会被他完全摸透底细。

即使是朝中老臣，只要是他想探查的秘密，无不显露端倪，最终原形毕露。

李喆严越挫越勇，准备将这凹凸县的彻查个翻天覆地。

林丞相坐在酒楼雅间，从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街尾行色匆匆的李喆严，林丞相感觉手中的美酒，身侧的美人都不香了，他现在再看坐在他对面的万古雍，也觉得此人十分晦气。李喆严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甚至这次随行的那群人即使官位卑微者众，但却得了皇帝的青眼，而他们都在赈灾前线奔波，林水中越想，心里越不安稳，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原本他还想找大将军推心置腹一番，但大将军自从来到凹凸县，遇到一个卖花的村姑，就移不开眼，迈不动腿，整日与那村姑厮混，他至今都没见到大将军一面。

万古雍见林丞相心不在焉，连身侧的两个江南瘦马都不多看一眼，便挥手让这些侍候的女子都下去，然后亲自上前，给林丞相斟酒，面带笑容，有如弥勒佛，“丞相，这天高皇帝远，新帝又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重臣哪个不唯您马首是瞻，丞相今日烦心，不妨说说，我老万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林丞相冷冷地瞥了万古雍一眼，“万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这凹凸县的灾前灾后，是哪个高人出手相助的？万大人可别推说是指挥佥事狄仁方，狄仁方有几斤几两本官还是略知一二。”

万古雍听到林丞相的问话，忧愁地皱起眉头，他仰头自饮一杯酒，叹气道，“今日在丞相面前，我老万也不藏头漏影，我老万自诩，整个西备省都在我的股掌之上，且不说运筹帷幄，但凡风吹草动，我总能事前收到风声；可惜，这次我算是在自家门前摔跤，没脸见人。”

“等我收到消息，已经是狄仁方带着亲兵前来，奉旨将凹凸县的县令和同知关押，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不在我掌控范围了，突然其来的暴雨和地震，更是将我，打得措不及手，还没等我缓过神，丞相您已经带着钦差前来赈灾，至今我都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呢？还要请丞相帮忙提点一二。”

林丞相坐在上首，表情肃穆，目光如炬，紧盯着万古雍，心下已经对万古雍的说辞信了大半，他与万古雍算是同门师兄弟，又同朝为官多年，他虽然看不起这万古雍十几年如一日窝在西备省动弹不得，但不得不说，这些年有万古雍暗中相助，让他在朝中更顺风顺水许多。

“这趟水很深，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这次来的这些年轻人都是得了皇帝青睐，特许来赈灾的，特别是新任吏部尚书李喆严和新任太傅王巩术，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新帝的心思难以捉摸，但有一点，这位少年天子对犯下重罪的朝臣，只会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不必再请本官来欣赏这歌舞酒宴，既然皇帝已经盯上了这里，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万古雍似乎完全不在意林丞相的冷言冷语，他依旧乐呵呵地笑着，甚至一脸赞成地点头，“多谢丞相提点，还是丞相高明远见，我听到风声说皇帝慷慨仁慈，不仅赦免许多罪臣的死罪，甚至还将那些罪臣接进宫中颐养天年……”

林丞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万古雍，冷声打断他，“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让世人挑不出错来，反倒传颂他仁慈宽厚的好名声，那七个老臣进宫前后也是对皇帝感恩戴德，要不是本官亲眼所见，本官都不敢置信。现在那七个老臣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知道真相的人大都是皇帝心腹，就连当日参与案件的顺天府尹也是风声鹤唳。”

说到这里，林丞相表情更阴冷了，眼中的黑泥在翻滚。

“如今皇帝在逐渐收缩对紫禁城的把控，本官在宫中培养多年的眼线很多已经不中用了，若非你我是同门师兄弟，本官今日根本不会赴约，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林丞相不顾万古雍的挽留，起身离开。

林丞相回到驿站，立刻换了一身衣服，带上自己的心腹，直奔前线，他一向能屈能伸，既然下了心思要讨好皇帝，他自然要表现给所有人看。

林丞相一离开，万古雍那张笑脸也缓缓收了起来，露出他真实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冷厉，连眼底都是冰冷之色。在这时，两个客卿一样的人物，不约而同地走进来，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个密信递给万古雍。

万古雍打开密信，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但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将看完的密信递给客卿，“老于，老郭，你们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