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寒山寺血战,就是南唐联军的“安齐奥时刻”。

谢彦、边育贤战死,意味着三千多梁溪军、天雄军的指挥系统彻底失灵,中阶、低阶将领只能被动地防守,这种情况下,如果仅仅是李沆一部人马,还有反扑成功的可能。

但是,苏州阊门守将邵可迁杀到之后,“全军覆没”的悲哀氤氲,就迅速弥漫、扩散开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从将领到兵卒,整个南唐军队承受的生理、心理压力太大了——

一是,长途跋涉、快速行军,整体上处于“疲惫之师”的状态,尤其一路之上,长洲、阳山、浒口的惨状,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二是,兵力不足、过于深入,马崇义、谢彦两人“兵行险着”,打算将“闪电战”进行到底,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苏州的抵抗意志、反攻能力。

三是,单兵素质、参差不齐,天雄军再能打,也只有三千多人,抚州军再能打,也只有两千多人,剩下梁溪军、“工匠军团”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就是拉过来作为工兵部队使用的。

四是,将帅战死、群龙无首,这才是最要命的!这是古代军队,不是人民军队,还不存在“官兵一律平等”的概念,下级的一切行为,都依赖上级的统领,谢、边战死之后,也就立即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还有一点,邵可迁可不是一般的“小卡拉米”,人家是一刀一刀,在战场上砍出来的军功,论个人能力,绝不亚于马崇义、谢彦。

唐军陷入混乱之后,邵可迁率部两千人,出阊门、急行军,不到八里路程,一个冲刺就到了。

“全歼来犯唐寇,不留活口!”

下完这道军令,邵可迁眼圈泛红,迎着西风、遥望常州,口中喃喃自语——

“吾儿,今夜为父歼杀唐寇,讨回点利息,英灵在天、可稍慰矣。”

丧子之痛,固然可怜,可怀着复仇之心去打仗,多少有些“不专业”。

随行副将罗晟一皱眉,说道:“邵将军,此时、此地与唐军纠缠,不是明智之举,还是派人清理障碍、突袭运河之上的船只,方为上策。”

罗晟,现任苏州吴县都指挥使,他原来的官职,是中直都指挥使,很明显是降级了。

同样是指挥使,在级别上差多了,就如同“县级公务员”与“省级公务员”的区别——上直(左直)、中直、右直三类指挥使,在吴越中央及强藩的武将体系中,可以理解“战区指挥员”,而吴县都指挥使,则是地方武装的指挥员

——之所以将上直改为“左直”,主要是为了避讳钱佐。

对于罗晟的建议,邵可迁的回答是:“闭嘴!”

两人之间,也有恩怨,还要追溯到显德三年(公元956年)“常州之战”,也就是邵可迁阵前丧子的事件——

当时,吴越为了配合后周攻打常州,派出了“舰四百艘、水师二万以会之”,一众将领,也是豪华阵容,包括宰相吴程、上直都指挥使邵可迁、中直都指挥使罗晟、中吴军都指挥路彦铢、衢州此时鲍修让等。

钱俶也是“御驾亲征”,总兵力达到了五万。

南唐这边,主战将领柴克宏,背后是南唐太子、润州大都督、燕王李弘冀的支持,但是,总兵力不到三万。

柴克宏没有选择硬拼,他将精兵隐藏在船上,用帐幕覆盖住,声称去迎接出使吴越的乔匡舜,同时也为吴越军队送上慰问品。

吴越一众将领,全都认为“该打”,一定是南唐的计策,可主帅吴程认为“兵交,使在其间,不可妄以为疑”,意思就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人家是来迎接使臣的,不要轻易怀疑。

吴程,也是大好人啊!

结果就是,南唐军队顺利登陆之后,立即发动进攻,打了吴越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事实上,在这个档口,立即组织反击,吴越还是有胜算的,然而,历史就是这么戏剧,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罗晟作为前军将领,不仅没有有效抵抗,反而撒丫子就跑。

跑就跑吧,关键是他逃跑的方向,是主帅吴程的营地!

“枪在手,跟我走,打吴程,多碉楼!”

好一招祸水东引!

柴克宏率军冲入吴程中军营地,大杀特杀,史书记载“斩首万余”,常州的围困就此解除,吴程也被追得跟孙子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吴程这个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长期排挤罗晟(还有鲍修让),罗晟抓住机会,就是故意报复!

《资治通鉴》记载这场战役的结果,就是“唐兵登岸,径薄吴越营,罗晟不力战,纵之使趣程帐,程仅以身免。”

吴程能够不死,靠的就是邵可迁舍命营救,这一过程中,邵可迁的儿子被杀死。

所以,罗晟对于邵可迁儿子的死,也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故而,在罗晟提出合理建议之后,邵可迁干脆简单地来了一句“玩蛋去吧!”

“今夜只管杀寇,寇灭,大事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