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说道:“临安地处长江三角洲南沿和钱塘江流域,河网密布,湖泊密布,地势低下,地形复杂多样。经常发生水涝灾害,因此临安都城内部经常需要进行修补,这是一项长久而花费巨大的工程。况且都城内的每个府衙,每年都要修修补补的,这应该是多大的开支啊。”
黄秠恍然大悟。几天之后,黄秠东挪西凑了三百两银子,外加一对玉镯子,送给了张俊。张俊略作推辞一番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黄秠赶紧组织人马,招来工匠。果然十多天之后,都城临安主要干道的树木需要绿化一下,重新挖掉那些枯死的杨树,需要栽上枝叶茂盛的梧桐树。黄秠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就赚取了五千多两银子。除过打点府衙官员、发放民工薪水、树木花草成本之后,自己净落三千多两银子,这竟然是一个一品大员几年的薪水了。
由于黄秠这时还在扩张生意,出手阔绰大方,许多府衙的生活物资供应、办公场所修缮、市政工程维护,都交由黄秠进行承揽施工。黄秠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京城新贵。于是紧挨着“醉仙楼”和高忠义府邸的东侧,高价买下了一块宅邸。
这天傍晚,黄秠在书童等人的簇拥之下,来到汪召嗣的“醉仙楼”吃喝玩乐。
黄秠本来想邀请临安知府,可是宋廷有规定,临安知府这时只能是由太子兼任都城临安的知府,他还没有能力邀请过来。因此这次邀请的人只有都城各辖区的钱塘王知府、余杭李知府等官员,还有享誉全国的温州巨贾张愿。另外,他和酒楼老板汪召嗣从小又是好朋友,因此也就不避嫌,也约了过来。
宾主坐定,酒过三巡,自然酒酣耳热,话语也多了起来。黄秠端起酒杯,对钱塘知府、余杭知府说道:“多亏二位照顾,我黄秠才能死里逃生,要不然都有可能冻死街头了。”
钱塘王知府说道:“黄通判过奖了!你的祖上是当今圣上的故旧,又有宰相秦公关照,我们怎么敢不尽力呢!”
余杭李知府这时有点醉意,就直白地说道:“哪里,哪里!在我看来,你才是照顾我们的啊!如果靠着那点微薄的薪水,早就把我们饿死了!”
黄秠、汪召嗣、王知府、李知府都是朝廷官员,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有深刻体会。可是一心经商的大贾张愿一脸迷惑,就怯怯地问道:“听闻宋廷对官员的社会地位非常尊崇,薪水极为丰厚,提倡那个什么‘高薪养廉’的政策么,各位官人怎么竟然哭起穷来了?”
黄秠这时眼睛已经发红,用手巾擦拭了一下眼角,清了清嗓子,然后猛地大口喝下一杯酒,说道:“张员外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南雄州(今广东南雄市)做通判时,每月薪水不到二十两银子,再加上各种补助的折现三十多两银子,也就五十多两,一家五口人,根本养不了。”
张愿迷惑地问道:“这个收入已经确实不低了。平常百姓一个人一个月五两银子根本花不了。怎么会不够用呢?”
黄秠说道:“由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前面将近二十年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一分钱收入,早就已经债台高筑了。中举之后,确实有了薪水,生活有了着落。可是官场人情往来十分繁重,冬季取暖碳钱、夏季降温冰钱、逢年过节礼钱、婚丧嫁娶、乔迁升职的贺喜钱,哪一样能少得了?”
汪召嗣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就质问道:“那大不了做个孤家寡人,和谁也不要来往了,岂不更好?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不堪呢?”
黄秠说道:“我前多年就吃了这个亏!你不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人员往来,那么别人的官位越做越大,你的官位会越做越低。这样,越是到了穷山恶水、贫瘠落后的地方,你的薪水在同级别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补贴很低,他们的理由是,你那里消费很低,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同时,距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你能有什么前程呢?”
众人都在静静地听着,黄秠嘬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因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官场之人都想往上爬、做大官,谁也不想往下溜、任人踩踏。这样的话,资源越来越向上流动,一些人为了巴结逢迎,实在没有钱了,把心爱的小妾送给上司的大有人在。你可以这样想,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龌龊不堪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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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在一旁帮忙添酒的一个酒博士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斗胆插嘴说道:“看来官人还不如我们平常百姓人家,何必去受那份罪呢!”
“啊,呸!”黄秠一口恶痰早已经向酒博士的方向吐了过去。厉声喝道“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看到酒博士出去了,黄秠继续说道:“确实有一些清高之人辞职离开了官场。但那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岂不闻‘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之说?岂不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说?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哪个民众能摆脱官府的控制和管辖呢?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迂腐到那个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