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神泉干涸了,照祖例只能祭祖,这几位代表也同意了我们的提议,但是……”赵叔说着,话锋一转,“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村志上就只有过一次祭祖的记录,太久远了,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做,谁来做,都没有写清楚,我们只能试试……”
“那怎么办?”
“没有水可怎么行?”
“得让他们负责到底!”
赵叔还没说完,底下的窃窃私语之声越来越大,人群神色焦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连在棚下玩闹的孩子都感到了压力,停止了跑动,安静地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先静一静,静一静,先听赵叔说完。”李冲冲人群喊道,顺势举起了手,一步跨到棚中一个隆起的土包上,勉强压住了人群的骚动。
可赵叔还没来得及继续,从不远处走来一人,还没到棚下就先发了难:“祭祖?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吗?”
“你算什么东西!”李冲原本情绪稳定,可一见来人就冒了火,跳下土包,捋着袖子就往那人身边走,作势要打。他身边几人又是拉又是拦,最后还是赵叔高喊了一声“冲子”,随后剧烈咳嗽了几声,才算把他稳住。
而随着棚下的混乱,那个人也走近了许多,范宇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和自己一样显然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一件印花带帽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还带着一顶明星同款渔夫帽,款式时新,干干净净,穿着打扮与淳朴的村人极不相同,但范宇直觉他是村里人,因为那久经日晒的肤色、轻车熟路的脚步和看向李冲的眼神。
范宇朝君九姿略一抬下巴,君九姿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也未见过这个人,范宇见状紧闭双唇,打定主意绝不出声,君九姿见村民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也松了一口气,老朝奉从来懒得开口,三人得以置身事外,全当看戏。
赵叔咳完,终于接上了话:“小朱啊,你也不住在村上了,这事与你本就无关,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祖一定要祭,为的是神泉、沙泉村、祖上留下来的基业,还有我们留在村里的人。”
“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你是说这些破房子吗?”被喊作小朱的男子冷笑一声,指着风沙中略显破旧的村屋说道,“赵叔,你看看这村子,生活条件差成这样,为什么还要留着大家在这吃苦。”
“朱斌,你别欺人太甚,觉得苦,你滚不就好了,谁留你在这吃苦了?”
眼看李冲又要暴走,赵叔连忙拦了他一下,话却是对着另一人说的:“小朱,冲子话冲,理却不错,村里从来没有强留谁下来,你觉得苦,走便是了,为何偏要插手我们村里的事?”
“我是为你们好……”
“够了,”赵叔摇了摇手,打断了朱斌的话,“我们大家都是看在老村长的面子上才同你说这么多,你的父亲,爷爷,爷爷的父亲……所有的长辈都生在这长在这死在这埋在这,这里是说丢就能丢的地方吗?你出去读了几年书,回来就什么都看不惯了,我只当那是你见了大世面,有了本事,你要出去闯,出去过快活日子,你爸不同意,不是我们这些村民的错。何况现在你爸也死了,再没人拦着你,也拦不住你,你走便是。但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根!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决计是要埋在这片沙地里的,我们拦不住你,你也拦不住我,就当我们这些老顽固认死理,你若还认我们这些长辈,就先安静,让我们把话说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叔一番话言辞恳切,恩威并施,任谁都免不了想上一想,可那被叫做朱斌的男人却油盐不进,还是不肯闭嘴,又说道:“赵叔,我只问一句,如果祭祖不成怎么办?”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李冲真的怒了,拦住他的几人也故意放了水,被他挣出来,朝着朱斌冲过去。
“要不大家听我一句,”君九姿站了出来,拦在李冲和朱斌之间,“祭祖是肯定要祭的,神泉的事我们一定负责到底,但是正如赵叔所说,关于祭祖的资料年代久远,很多东西尚不可考,就怕耽误了时间,所以有些事情得先行安排。”
君九姿说着,故意看了一眼赵叔,见他没有反驳之意,才继续道:“这件事我们来之前已经和赵叔商量过,妇女儿童转移到县城,在水源恢复之前,就住在我们提供的旅馆里,其余男人里你们自行商量,留下几个能主事的带我们了解一下村里的习俗,特别是关于祭祖的细节,其余的也先去旅馆,留下来的人由我们负责饮水问题,直到问题解决,如何?”
君九姿说完,赵叔立刻帮她提了提那番话的权威性,补充道:“我觉得这个方案也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对策了,大家有没有问题。”
村民自然又是一番交头接耳,随后讨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人群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提出异议,连一直在提反对意见的朱斌都破天荒没有开口,神情中甚至有一丝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