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阴阳怪气到一半,却见刘蕊又皱起了眉头,疑惑比之前更甚:“不对呀,既然是子承父业,那人为什么要把守护泉水的古物拿走,难道是无意识的?”
“因为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沙泉村,”何姒看了一眼秦鉴,他正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自己,可不知为何,何姒心里开心不起来,甚至突然涌起一股带着尘土气味的悲伤,“是朱斌,对吧?”
秦鉴点了点头。
“朱斌?他不是一直都在劝村民离开沙泉村……”君九姿说了一半,回过味来,“他……留下或者离开,他在用与自己的父亲完全不同的方式守护沙泉村,不仅仅是村落,他守护的更多的是沙泉村的村民。”
“这才是父析子荷,相去几何啊,不愧是秦老师,既然都讨论完了,剩下的事我便帮不上忙了,我先回去补觉了,”刘蕊说完,理了理衣角,仪态万千地站起身,朝内屋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般回身说道,“不对,还有一件事我没有想明白,那犀牛是怎么回事,为何小何姒的幻象里会反复出现这个动物,它是怎么和水源的消失出现扯上关联的?”
“我想,正和范宇说的相反吧,”这次,回答刘蕊的是何姒,“因为无知的屠杀和环境的变化,犀牛种群一点点缩小,它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捕杀,被做成工艺品,被当成名贵药物,或者只是因为气温的下降而被冻死在迁徙的道路上,最终整个种群都走上了灭绝之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被流沙淹没的枯骨意象。可它们是天性温顺的动物,正因为自己经历过这种痛苦,不想让这个村庄也走上和自己族群相同的命运,便在第一次的祭祀之中显灵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那头逐渐被水淹没的小兽意象。”
“竟然是这样……”君九姿一时有些动容,“因为不想村民经历同样的痛苦,所以才拼尽全力帮他们留住了这象征生命的水源吧,那些幻象,也是它发出来的不是嘛,它在呼唤我们帮助它,帮助这些村民。”
“走吧。”刘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通往内屋的大门处,范宇拍拍一身尘土,站起身准备下一阶段的任务,“我去会会朱斌和被他藏起来的小犀牛,你们呢?”
“我也一起去。”君九姿迫不及待地答道。
“等等。”何姒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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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怎么了?”一男一女两道不解的声音同时袭来。
“父析子荷,相去几何。”何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复了这八个字,“父劈柴,子担柴,又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们想过吗?”
“区别?小何,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这里面的区别。”范宇其实已经明白了何姒的意思,他只希望何姒能知难而退,不要把原本简单的问题搞得太过复杂。
“我觉得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守护村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古物拿回来,让泉水复苏呢?”
君九姿也是聪明人,听两人一轮对话,明白了何姒的意思,这一次,她站在了范宇这边:“都是为了守护村民,那守护的方式,是不是应该让村民自己做决定呢?”
“因为他们太固执了,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人居,极端的环境只会损害他们的健康和寿命,他们却在这守护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是信仰,”何姒的话被君九姿打断了,“他们守护的是信仰,就像我们成天扑在沙尘里,又是为了什么呢?何小姐既然是研究古代历史文化的学者,便该知道,这些古村落都有自己的执着,就像我们的执着。”
“正因为我的研究方向,我才知道这些古村落遗民有多么固执,固执到几乎愚昧。而这泉水枯竭本就是自然变化,千年前已经因为文物导致了异变,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文物离开,尊重自然,顺理成章,有什么不好?”
“何小姐知道尊重自然,却不知道尊重村民吗?还是在你心中,他们没什么值得尊重的?”
君九姿这话说得极重,两个一直和和气气的女人突然争锋相对起来,范宇立刻屏息凝视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祈祷战火不要蔓延到自己身上,却不幸地听到君九姿问道:“范处,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都有道理,我还没想明白。”范宇迎着两个女人带着怒意的眼神实话实说,随后,他听到何姒问向了另一个人:“秦鉴,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