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着恭维的话,原本温和的神色突然僵住,她晃了晃身,走到庙前一棵大树边才稳住身形,眼眶竟是红了——原来阎王都要给我三分薄面吗,可惜,我却救不了你。
她喃喃的话,一众汉子没有听清,可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噤了声,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像一群准备接受训导的孩子,良久,才听那妇人说道:“既是行医救人,就叫药师庵吧。”
低头认错的汉子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应道:“这个好,药师庵,就叫药师庵,还是仙姑想的周到。”
何姒的眼皮跳了跳,前尘旧梦千丝万缕突然在她脑海中重新联结,时间的流速也变得更快,等画面重新停下时,当年的那个少女已经满头华发,年近耄耋。她的目光中没有了初见时的决然清凛,也不再是后来的温和慈悲,而变成一团浑浊的看不清情绪的深潭。
她坐在月光下,斜倚着那棵大树,双眸微阖,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师傅……”
立在一旁的徒弟声音里带着悲切,但立刻被老人打断了:“把佛台上的镜子拿来吧。”
“师傅……还有什么要交代徒弟的吗?”
“医者仁心,你已做得很好。”
“可师傅,你呢,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老人从徒弟手中接过那枚镜子,放在胸口,脸上露出的却依然是少女时的笑容——她从少年手中接过那面铜镜时的笑容。
“我一生救了那么多人,最想做的,其实只是救下这个人,可惜……”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几个字消散在风中,连何姒也没有听到,而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再次落到了镜面上,无数金光从寺庙中涌出,映照在镜面上,透过那一滴泪,反射到了老人依靠的那棵树上。
何姒站在万丈金光前,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从树干中走出来,终于因为如此瑰丽的真相而失去了言语——秦鉴的来路,不是镜子的执念,而是那个少女的执念,是她的执念。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是她的救赎,是她复活了那个少年,是她创造了那个不老不死的秦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