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田秋配合的点头，“那你在这干什么呢？听你刚才那声叹气，好像还挺有心事的啊。”

“被你听到了呀......”良的声音有些苦涩。

“介意跟我说说吗？虽然我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小秘密的人，但如果你有什么烦心的，也得和一个人倾诉一下吧。”田秋欲擒故纵的说着，然后话锋一转，“毕竟我们现在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这不只是物质层面上，也是精神层面。”

“......”看着旁边的田秋，良苦涩的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今天在那个漫展上，玩那个叫VR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我非常熟悉但早已经死了的人，曾经是我的同伙，后来为了小崽子，我杀了他，还把处理了。”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叫石兴是吧。”

“对，没想到戴上那个叫VR的后，我竟然能看到他，还是一副厉鬼模样的，该说是造化弄人呢。”

田秋听到这句话稍稍安心了点，她还以为是见到了活生生的石兴，那按良之前的说法，这个家伙估计会找上门来，甚至她都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做掉他了，不过一听是VR里面看到的，那就没事了。

“那个VR啊，我记得可以让不同的人看到不一样的人，可能你的心里还想着石兴，就在VR里看到了他吧。话说，原来你这么想你的那个同伙啊？”

“并不是，只是，很容易想起他，因为，他是我杀的，然后因为他，我就想起了之前杀的那些人，还有被我间接害死的家庭，那些妇孺和孩童，我仿佛还能看见他们在向我索命，让我忍不住想，我这样的罪人，值得这样的新生活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可我看你之前不是挺开心的？”

“有些时候会让我暂时忘却这些事，但一安静下来，还是忍不住去想，特别是今天看到舌头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良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虽然当时在洛阳的湖边，他也进行了自我反思，认为自己和穗的悲剧并不是因为自身，而是因为这个腐朽没落的王朝，借此说服了穗，并和她一起诛灭了豚妖，但是，良一直认为那一刀只是一笔勾销了自己和穗之间的恩怨，对于之前所害的那些人，良始终耿耿于怀，在今天看到了舌头，以及提刀消灭了一大堆之后，那种弑杀的感觉又一次传来，让良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只是为了不让穗发现，他一直在强颜欢笑，直到现在。

“emmmm，良哥，那我问你，你杀人后悔吗？”

“后悔。”

“你是一个杀人成性，没有半点人情的杀手吗？”

“不是的。”

“那你现在对每个你杀过的人，除了那些该杀的，都感到愧疚了吗？”

“是的......”

“那不就成了？”田秋拍了一下良的肩膀。“在这个世界上，杀人总有各种理由，有人是为了复仇，有人是为了团体，有人是为了求生，有人是为了祖国，但是，杀人不行，因为谁都不希望身边有一位汉尼拔博士一样的人，千方百计的想把你装进自己家的冰箱。如果，你说你是一个杀人成嗜的人，你估计当晚就活不了。但，你也说了，你杀人只是为了活下去，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这种事未必有那么让人厌恶。虽然这么说，但杀人还是不好的，这是你这辈子都无法逃避的，可能会一直受此影响。不过，你也要明白，这些梦魇并不是你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是那个腐败的明末社会造成的。”

田秋瞥了良一眼，看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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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需求而存在的。处于太平盛世，人们的物质条件较好，便会追求精神需求；处于乱世，人们的物质条件变差，就会向着生存需求。你杀人为了生计，是你的错吗？可能是，但那些让百姓活不下去，被迫落草为寇的明朝宗室，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他们只顾自己贪图享乐，对百姓死活不管不顾，那么他们也不会对天启大爆炸毫无善后，那你也不会被迫为盗，也许你就不会遇到石兴，也许你也不会遇到穗的爹，也许也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这个世界没有偶然，只有各种因素影响下的必然。”

“我说这些，是让你知道，如果明王朝没有苛捐杂税，宗室都能为了百姓减轻赋税，官兵都能善待百姓，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话，或许你，还有穗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总之你记住，那些被你杀了还有间接杀了的人，你对他们心怀愧疚，是你应该的，但这不完全是你的罪过，而是整个时代的悲剧。所以你不用把所有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你本来就不是一个杀人的恶魔，也在那个世界线斩了福王，多少也算赎罪了，所以你也该对此问心无愧，这些是你的补偿方式。”田秋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让良明白，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腐朽的时代。

“而且，你一直觉得自己有罪，那你想怎么样？从这里跳下去？还是找个角落自行了断？然后让穗妹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不，我这条命也已经交给小崽子了，我肯定不会这么自行了断的。”良转过头，态度坚决的回答。

“那就行了，总之，你是个罪人，但你已经用你最大的力量去赎罪了，不管是保护三只小羊，还是和穗一起诛灭福王，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那你也应该能够解开心结了，人一直背负着罪恶的话，可是没法向前的哦。”

良看向田秋，田秋向他微笑着，眼神展露着乐观。

“我懂了。”良听了之后也感觉如释重负，“感谢小秋的指引，我也大概明白了。”

“嗯嗯。”田秋笑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在了良的眼前。

“这是？”良疑惑的接过这个东西，这是一块长方形的金属制品，似外表镀金，但不是纯金，重量适中，上面刻着一个“良”字。

“今天要给你买的礼物还没给啊，刚好下午逛着逛着就看到了这个玩意，一个善一个良，考虑到你的名字，我就把这块买回来了当礼物了。毕竟，你不是狼，你是良。”

良没想到田秋会说出当时和鸢一样的话，怔怔的看着她，然后低头看了看这个“良”牌，把它握在了手心里：“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珍惜这个礼物的。”

田秋笑了笑，然后双手离开栏杆，向屋里走去：“那晚安了，大帅哥。”

“晚安，秋姑娘。”良默默的回了一句，抬头看向夜晚的城市，还有黑夜的地平线，又看了看手里的“良”，回想了一下田秋刚才的话。

感觉，稍微放松了许多。良这么想着，伸了伸懒腰，也回屋了。

良回到屋里，他以为穗已经睡着了，结果一打开门，发现穗还坐在床边，低头摆弄着那个麦穗的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