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怒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们要害你,不是洒家在,你就在黄泉路上了,还要饶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叫他们阎王那里去告洒家!”
林冲急道:“师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两个人又不是正主,何苦多伤人命?我们只管找高俅报仇便是,这两个草芥猪狗一样的人,不要污了手!”
“这二人不是什么好鸟!你看他们害你,这么轻车熟路,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说的是,只是若他二人死了,我再回正途不得。师兄可怜可怜!”
鲁智深叹口气,点头称是,扔下禅杖,抽出戒刀,把绳子割断,扶起林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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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问:“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鲁智深道:“兄弟,相别之后,洒家一直记挂着你,忧得心苦。你吃官司,洒家无处去救你。后来打听到要刺配你到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没遇到,却听人说你被监押在使臣房内。正好遇见一酒保相告,说他店里有三个人要在野猪林谋害你。”世间哪有那么多巧事,那酒保是高世德遣来,智深自是不知,林冲却一听即明。
鲁智深恨恨往二人身上啐了一口,接着说道:“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两个狗厮路上害你,特地跟来。这两个呆鸟带你入店里去,酒家就在那店里隔壁歇息。夜间听见薛霸那厮,装神做鬼,用滚水烫伤你脚,那时我就想要杀这两个鸟人,却担心客店里人多,被别人救了去。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发放心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就先到这林子里来等,准备杀这两个呆鸟。他们果然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两个!”他越说越怒,撸起袖子,又想动手。
林冲仍是不愿多担人命,劝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师兄休害了这两人。”
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呆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们扒皮拆骨,一并剁成肉酱喂狗!且看兄弟脸上,饶你两条性命!”二人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鲁智深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个呆鸟,快背了兄弟,都跟洒家来!”他提了禅杖先走。
二人哪里敢不听,只得背上包裹,拾了水火棍,一个背着林冲,一个替他拿了包裹在旁边扶着,一起走出林子来。
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酒店在村口。四人进来坐下,鲁智深唤酒保上七斤肉,两角酒,又让他和些面做饼。
薛霸有些缓过神来,搭讪道:“不敢问师父在哪个寺里住持?”
智深呲着一口板牙,笑道:“你问洒家住处,想要干什么?莫不是去叫高俅做什么下三滥的事对付洒家?别人怕他,洒家不怕他!遇不到洒家还好,若是遇到洒家,让他吃三百禅杖!”
薛霸被他料中心事,不敢再开口。
四人吃过酒肉,收拾好行李,付了酒钱,出了村口。
林冲问道:“师兄往哪里去?”
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彻底;洒家放心你不下,先送兄弟全须全尾到沧州,然后再计较。”
林冲摇摇头,道:“事已至此,只怕高太尉在那里害我。沧州多半是不能去了。”
“那去哪里?”鲁智深厌恶的看了两个公人一眼,道:“不管去哪里,洒家都送你去。”
林冲沉思片刻,道:“我已思量在心了。如今奸臣当道,忠良抱屈,我听一个徒弟说,山东多绿林豪杰,尤其济州下有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如今有人在那里落草,为首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许多犯下弥天大罪的人投奔到那里想要躲灾避难,都被他收留寨中。我想去投那里入伙,如何?”
鲁智深道:“落草逍遥快活,再好不过。兄弟要去。洒家便送兄弟到那里。”他转头看了看董超和薛霸,心想:“林冲不让洒家杀这两人,如何处置,真是麻烦。”他想了一想,道:“你这两个鸟人,是要死,还是要活?”
二人连忙跪地磕头如捣蒜,慌不迭的说道:“要活,要活。”
鲁智深道:“那你二人换了衣服跟着,待教头到了梁山泊,自会放你等回来。不然你二人回去报信,坏了洒家兄弟的打算。”
两个公人听了,暗暗地道:“苦也!跑了林冲不要紧,坏了高太尉的差事,这回去可如何交待!”但性命要紧,不是计较差事的时候,这二人只得脱下公服,扮做两个伴当,随他一处行路。自此,途中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哪里敢拗他。鲁智深好便骂,不好便打,斗大的拳头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两个公人连放屁都得夹着,生怕声音大了些,惹这怒目金刚发作。
行了两程,鲁智深买了一辆车子,让林冲在车上休息,两个公人拉着车子走。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也给那两个公人吃。遇到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生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自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看住了,这次走了林冲,日后回去可如何是好?”两个暗暗商量,也无计可施,只得小心行路。
四人行了十二三日,七月初时到了济州地界。这一日天公不作美,下起小雨来。一开始雨不大,打在身上消去不少暑意。几道闪电过后,雨哗啦啦的大起来,好似雨师用盆往下倒,打在身上透心凉。远远望见溪边一个靠着湖的酒店,一行人便到那里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