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赶了马车随那人转弯过巷,来到江边一处码头,上了一条花船。
那花船有两层,正值华灯初上,一个客人在那临窗喝酒,旁边一个歌女咿咿呀呀的唱。那人叫过歌女耳语几句,那歌女给客人赔个不是,在客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客人摇摇头不愿意,那歌女便靠在客人身上勾着他的脖子撒起娇来。客人调笑歌女了几句,在她身上摸了一把便自去了。歌女随后唤来船娘,收拾了一处客房,引着杨志入到客房里。
待杨志把庞春霞放到床上,那人又遣了船娘拿了名刺去请郎中。
杨志直起腰,擦擦头上的汗,看看四周,只见船舱里陈设典雅,器具考究,就连摆放时花盆的小座子,都是用黄花梨木雕琢而成。
“恕在下冒昧,请问尊兄高姓大名。”那人笑问道。
“在下姓木,名心,祖籍河东代郡人氏,现在汴京居住。此次来江南,是为寻亲,有急事要回汴京,因道路不熟,这位姑娘陪我一同上路。未请教尊兄名姓?”
“木兄客气,四海兄弟皆是一家。在下姓蒋,名敬。”
原来这蒋敬是马麟的好友,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举子,一连几次落科之后索性弃文就武。他颇有谋略,又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二人重新见过礼,说了些话,郎中便到了。那郎中姓安名道全,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名医,祖传的内外科都很擅长,技精艺高,有“神医”之誉。
安道全翻了翻庞春霞的眼皮,就要去解她的裙子。
杨志伸手拦住道:“先生不切脉么?”
“切脉能切出什么,望闻问切四诊中,前三个都是有用的,唯独切,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给加上的,误导了多少世人。要我说,那就是上古巫医未分家时用来故弄玄虚的。你若不信时,只看我待会说的对不对。”
杨志半信半疑,但看安道全很有把握的样子,不由退缩了。
安道全看庞春霞小腹上的脚印,用手摸了摸,起身道:“这位姑娘三个时辰前被人用茅山的反撩阴腿踢中左腹,两个半时辰前敷了福田少林寺的小活络膏,又服了苏州回春堂的益气散。”
杨志估算了时辰,竟是分毫不差,连连惊叹。
安道全得意的捋了捋胡子:“小活络膏和益气散药效非凡,也都对症,只是服益气散时没用酒化下,所以起效慢。我开个方子,催发一下药性即可。切记,两天之内,水米不能进,过了两天可只进汤水,十天之后才能正常饮食。”
蒋敬当下遣了船娘去抓药,又让人布了酒水,请杨志和安道全落座。
杨志这一天只在小钟山的山溪旁边喝了溪水,包裹里虽然有干粮,但没顾得上吃。这番心情放松之下,只吃了个风卷残云。蒋敬和安道全在一旁相陪。
安道全道:“我外号叫神医,你外号叫神算子,都带个神字。别人服你,我却不服,我说几个数,你敢算算么?”
“有何不敢?”蒋敬从袖中掏出一个象牙金珠算盘来。
只见这算盘精致无比,实为稀世之宝,其外形还没有一个巴掌大,犹如块玉佩似的,可以合掌放在手心里。整个算盘由高手匠人用一枚野生象牙雕刻而成,上面一百零一个算珠子个个涂有纯黄金粉,看上去金光闪闪,拿在手上凉手称心,可谓美不胜收,举世无双。
蒋敬见杨志好奇,用右手小指上的长指甲拨了拨算珠,道:“这算盘是家祖临终前传给我的,价值千金,族人们无不眼红心绿。”
安道全道:“少来显摆你这个算盘,当心哪天露了白,被人偷了去。”他侧身对杨志道:“他家是算学世家,唐时的女帝武氏修建五十多丈的明堂供养通天大佛,就是请他家营算。后来他家还曾给钱王总管过收支。蒋家祠堂里,至今还挂着钱王的御书:江南第一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