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货郎,命只有一条,你知道吗?你有保人也无?
“小可自己就是保人,死了不要别人偿命。”
部署爱惜这张货郎志气,小声劝道:“那任原身长一丈,约有千百斤气力,你这般瘦小身材,纵有本事,怎地近他身旁?瞧你这身上也无几两肉,上台只怕是个死,莫耽误了各位看官的兴致。”
张货郎打个响指,笑嘻嘻道:“别看我瘦,全是腱子肉。再者说,相扑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若是只看肉,赶头猪牛来便是。”
“噢,个不大,口气不小。你且脱衣服,让众看官看看你的腱子肉。”
张货郎摘了头巾,光光的梳着两个角儿,蹲在擂台一边,解了绑腿,又跳起来,把布衫脱了,洞箫和拨浪鼓放在一边,立个架子。只见他身上雪练也似白肉,便连那两个相扑的女子也不如他,更有一片好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翡翠。
智深自己身上也有花绣,倒起了与他赛锦体的心思,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上前胸为松,傲然屹立;一臂为竹,亭亭直立;另一臂为梅,不畏霜雪;后背一只展翅青鸟,栩栩如生。
众人看了这身好花绣,连声喝采,如搅海翻江般。
旁边一个人懂锦体的人道:“这是名家手笔,苏学士的岁寒三友,寻常匠人画不出这等形貌。即便不是苏学士本人所画,也绝非庸手。”
智深叫道:“不怕他长大身材,只恐他不着圈套。若能临机应变,看景生情,倒不输与那个呆汉。他步法慢,多游走几个圈子便露破绽。”他这番言语正中任原弱点:任原招数很是高明,但离炉火纯青还有些差距,防守时多靠身宽体肥硬挨,攻击时多恃一股蛮力取胜。对手若是与他斗力,正中他下怀,若是来回游走,胜负未知。
张货郎听了,遥遥拱手相谢:“尊兄所言甚是,谨受教。”
且说台上任原看了张货郎这花绣,急健身材,心里倒有三分怯他。听了智深言语,暗暗动气,恨不得下台一拳打死了智深。
知府坐在那里弹压,见了那张货郎,使人来叫张货郎下擂台,来到面前。见他一表人才,知府心中大喜,问道:“货郎,你是哪里人氏?”
张货郎道:“小可姓张,名叫张小乙,家中排行第二,河北真定府人氏。途经此地到赛神会长见识,见不得任原这黑厮心狠手辣,嚣张气焰,特来和他争斗。
知府抬手道:“你不要与他打了。前面那两匹全副鞍马,是本官出的利物,给了任原;其余利物还有银杯四个、彩缎八匹、黄金十两利物,你两个分了罢。”
张货郎道:“相公,这利物倒不打紧,小可只要颠翻他,教众人取笑,图一声喝彩。”
知府道:“你既然看不上这些利物,我便与你个前程。你做货郎算不上正途,我提拔你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如何?”
张货郎道:“谢相公青眼,只是小可山野粗人,在乡县散漫惯了,服伺不得贵人。”
知府道:“他金刚般一条大汉,你近他不得!”
“死而无怨。”张货郎说罢便上擂台来,摆开架势,要与任原放对。
任原此时听了张货郎的言语,自觉在知府那里没了颜面,心里恨不得把他丢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
部署让张货郎签了生死文书。此时已是未时二刻,日头微斜。部署分了日光,拿了藤条,两边吩咐已了,叫声:“看扑。”
任原缓步上前,他存心立威,故意跺得擂台震动。
“且慢!我有话说!”张货郎突然跳出圈外,问部署道:“小可非本地人,不晓贵地太原府相扑的规矩。可有相扑社条?”
部署拦住任原,问张货郎道:“你可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