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四十贯。”
“你拿一半,只要少赌!剩下一半分与那些乞丐,莫克扣了他们。”
“押司,你真是我的孤老。我家附近月底有一户人家也要办婚礼,再来上一次吧?”
“这次只是练兵,看那些叫花哪些是听话的,哪些是机灵的,哪些是勤快的,以后指使起来容易。郓城县腚大点地方,同样的事不能再来,不然容易露馅,得变换了花样。”
“押司教训的是。”
“你让那些乞丐眼睛放亮点,但凡城里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比如打拳卖膏药的、上任的军官、刺配的犯人、卖唱的烟花女子、卖解的跑马班子等等,还市井里的传言,都要报与我知道,我都有赏。”
唐牛连声答应,欢天喜地的去了。
宋江酒劲上头,进屋小睡片刻,待醒来已是申时,日头偏西。午后醒来时独自一人,格外的萧索孤寂,听着远处几个孩童打闹的尖叫,宋江觉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没用极了。虽然前程被职方司的人说的是天花乱坠,但风险重重,他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尤其是当上第一名押司后,他觉得这个样子也不错,干嘛要去冒险?只是职方司就像个巨人一样,动动手指头就能毁了他现有的一切。宋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抵挡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如此。落草当卧底,已经是自己宿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死亡一样,他只能拖延,而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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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宋江在葡萄架下用冷水冲了个澡,收拾了野狗一般疯跑思绪,逼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他擦干了身上,换了身干净衣衫,又成了那个干练的宋江。他还要用这副形象回宋家村。
春风微醺,四处锦绣,道路两边的麦苗长到七八寸,大地青青一望无际。宋江摇晃着走在碎石路上,往宋家村奔来。
宋家村古已有之,村里有人在春耕时曾经挖出过骨片,上面有文字。治学的先生看了,说写的是“廪丘”二字。传言战国时的孙膑就生在此处,鬼谷子代九天玄女娘娘传天书与他,成就一番事业。
宋江母亲早丧,只有一个老父宋太公与弟弟宋清在村里守着田园过活。宋太公精通医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平日里省吃俭用,辛勤耕作,挣下四十余亩水浇地,建成一个大庄园。
行了大半个时辰,天上遍是晚霞,群鸦归巢,喧噪不已。
远远看见一个村庄,杨柳榆树,长满了绿叶,簇拥了村屋。在路边村角,夹杂了红白的桃李。那村便是宋家村。宋家村里纵横错落的屋舍好像是从泥土里冒出来的野蘑菇,村子东侧卧着一座沙岗,像头老黄牛俯卧在宋家村嘴边嚼着青草,名叫卧牛岗。据村里老人讲,这沙岗是有来头有历史的,可具体是什么来头谁也说不上来,但这丝毫不影响宋家村人提起这沙岗时的自豪口吻。
宋江行到村口时,正有个货郎在那唱着山东《货郎转调歌》。那货郎一手捻串,一手打板,唱道:“货郎儿,货郎儿,背着柜子满街闯。鼓儿摇得欢,板儿打的响。生意虽小,件件都全,听我一声喊,杂色带子花红线,博山琉璃簪。还有那,桃花宫粉胭脂片,软翠花冠。红绿梭布,杭州绒纂,玛瑙小耳圈。”
那货郎唱的圆润嘹亮,婉转跌宕,引了几个小童与村妇聚在那里看货郎担上的东西。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农人们手里闲钱少,因此看得人多,买的人少。
宋江问道:“货郎,生意如何?”
货郎看他穿的整齐,不是寻常人物,毕恭毕敬道:“回官人的话,这两年连着是贱年,人手里余钱少,连带我这也是生意惨淡,勉强糊口罢了。”
“是这个道理,大河有水,小河才能满。你今晚可有下宿的地方?”
那货郎摇头道:“还没有,小人蚁命一条,胡乱找个背风的地方熬一夜便是。”
“既如此,等天黑了,你到村北河边的宋家庄园来,分文不收你的,反要与你笔好生意做。”
那货郎有些疑惑道:“还有这种好事?”
旁边一个村妇道:“你这货郎,真不会说话,这位官人是县衙里的宋押司,有头有脸的人物,吐口唾沫砸个坑那种。”
货郎道声得罪,说:“非是小人信不过押司,只是前几日刚有个做绸缎生意的同伴,忽然找不见了,因此警醒了些。押司且请先行,小人做完生意便到。”
宋江来到庄园里,一个年轻的后生迎上来。那后生走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站着的时候稍稍有些倾斜,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一只脚跟上,让人觉得他非常自在、悠闲,没有任何生活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