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想罢,打开信,先看落款处时间,约是一个月前所写。再细看了信中内容,那信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送与汴京太师府的,信中要太师府派个文官去清风寨节制花荣,以便行大事。
花荣在清风寨是武知寨,他不仅自己武艺高强,难得是熟习祖传的兵书,练兵有方。自到任来,没过多少时日,清风寨兵丁就在青州名声远播,人称清风兵。便是青州兵马都统制秦明都自叹不如,说可与西军精锐一比。慕容彦达不知何时暗中投靠了蔡京,见清风兵战力强悍,想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几番言语试探花荣,多有招揽之意,花荣只装做不知。慕容彦达自觉失了颜面,便出此策,要给花荣些苦头吃。
宋江道:“这封信没送到汴京去,慕容彦达不见那步递回转,定会再派人去。我需得赶紧去清风寨一趟,与花荣商量好对策,未雨绸缪才好。”
孔明劝道:“师父何须急的这一时,等雪停了再上路不迟。”
宋江摇摇头道:“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趁眼下积雪不深正好赶路,不然等雪停了只怕雪也深了,行路不便。今年冬天不冷,等雪停了,太阳出来,又怕雪化,道路泥泞难行。”
“既如此,我也与兄长同去。”狄雷说道。
“你山寨初定,不可久离。此去清风寨,不涉及刀兵之事,只孔亮一人跟着我就行。”宋江道。
宋江往常出门都是带孔明,这次要孔亮相跟,却是因孔明沉稳,留他在庄上,若是青云山或清真山有变,可居中策应。宋江又嘱咐了孔明几句,与孔亮上路。
二人并没直接往清风寨去,而是先取路往青州城去寻孔宾。
孔宾是孔太公的嫡亲弟弟,孔明孔亮的亲叔叔。他在青州府衙做孔目,宋江寻他打听青州城官面上的事,好做应对。
此番雪中跋涉艰辛,暂且不提。第三日已牌前后,宋江、孔亮二人到了青州城外南门外。宋江怕城门处有榜文通缉自己,便在南门外寻一处酒店的僻静阁儿坐了,让孔亮进城去请孔宾来相会。
孔亮去不多时便带孔宾来到。孔宾对宋江仰慕已久,只是无缘得见。此番乍见,看宋江面黑身矮,其貌不扬,只觉失望。宋江看在眼里,只装不知。待酒过几巡,说过些枪棒拳脚、公门中事,孔宾觉得宋江是个精明且有见识的,这才收起小觑之心。
宋江见火候已到,问孔宾道:“尊兄在青州人缘面广,可知这青州官场分几派,有何矛盾?”
孔宾见宋江虚心请教,不由卖弄道:“青州这里官场以二人为首,一是知府慕容彦达,一是青州指挥司兵马都统制秦明。前两年青州匪患炽烈,慕容知府诸多不法事都被秦统制所阻,府衙剿匪正值用人之际,不得不忍让秦明几分。这两年,慕容知府勾搭上汴京太师府。蔡京身为太师,执掌政事堂,遥掌枢密院,专管低级武将升迁的三班院与审官西院也都听他指令行事,把青州指挥司的大小使臣或明升暗降,或调任异地,或寻隙诿过,弄了个一干二净。空缺全用慕容彦达的心腹充任,现在只剩下秦明与他的徒弟兵马都监黄信两个独杆将军。”
孔亮听了,问道:“蔡京老贼真是婆婆妈妈,哪里用这般麻烦,上来先把秦明与黄信调走,别的人不就自然树倒猢狲散了?”
孔宾摇头道:“慕容彦达和蔡京混迹官场几十年,你当他们不知道这么干省力?从九品到从八品的武官称小使臣,正八品称大使臣,这两等武官不归天子亲掌,蔡京老贼能做手脚。再往上,升黜都归天子亲掌。那黄信乃一州兵马都监,是从七品,秦明是一州统制,是正七品,天子不发话,谁人敢动。”
宋江对孔亮说道:“按我大宋祖制,讲究内外相制、大小相制、文武相制,尤其是文武相制。若是高级武将文官们也能插上一手,这文武如何能相制?因此从七品以上那诸司使以及更高的横班、管军全归天子掌管。殿帅府高俅为首的东宫一党能发迹这般快也多因如此,蔡京那等元老派拦也不敢拦,不然惹起天子忌惮,万事休矣。”
孔宾没想到宋江对汴京党争也是这么熟的,更是刮目相看,暗暗称赞哥哥孔太公有眼光,让两个侄子孔明和孔亮拜了宋江当师父。宋江日后若是发达,凭了这层关系,做生意不管山东境内何处都能去的。”
宋江劝孔宾饮净一杯酒,又亲自给他斟满,问道:“清风寨的花荣花知寨眼下是如何境遇?”
“清风寨是新设的巡检寨,隶属京东东路提点刑狱司,蔡京能插上一脚。慕容知府见他武艺高强,不在秦明之下,本有心提拔他,偶有点拨,只要他做些投名之事。但不知花知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只当没发觉。依着慕容知府往日为人,只怕花荣这知寨不长久了。等对付完秦明,慕容知府腾出手来,他被夺官身只怕还是轻的,找个借口刺配远恶军州我也丝毫不意外。”孔宾一口气说道。
宋江听了,沉吟不语,若是求汴京职方司暗中使力,把秦明也划在麾下,共上梁山泊去对付晁盖等人,必能增几分胜算。只是这秦明已是高官,不见得是愿意的,若是职方司仗着天子的宠眷强压,就算他一时答应,但不情不愿,也难行事,需得先绝了他其余退路,再做计较。只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还是只先顾着花荣。
“不瞒仁兄,花荣和我是结义兄弟,不知有何办法可解花荣之困?”宋江问孔宾道。
“武将历来巩固地位,都少不了养寇自重。”
宋江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二龙山新来两个首领,火并了邓龙,在那里招兵买马,十分了得。不知青州府对他们有何打算?”
不知孔宾如何作答,且见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