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吴用忠义堂成亲(下)

水浒卧底 加亮 1103 字 2个月前

花雕已从羞喜中平复了一些,抬起头迎着吴用的目光道:“能得军师垂青,是我前世的福缘。”

吴用接着说道:“那时听人说你心伤未愈,小生不想自找没趣,便没有什么举动。直到不久前,晁天王因病过世,方觉人生苦短,不可辜负好时光,这才托了宋江首领做媒。”

花雕道:“经年累月,我在心底堆砌了一座城关,本以为坚不可破。可自从军师说要从这里过,我便拆了它,二话不说。此事不只是我,连我哥哥都是极欢喜。”

“欢喜就好,欢喜就好。”吴用喃喃道。

随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吴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告辞而去。他和花雕平日互有好感,但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却是吴用算准了花雕兄长,小李广花荣的心事,不怕他不答应。

又过了十余日,忠义堂上,宋江召来众首领,说道:“军师吴学究随晁天王征讨曾头市之前,已托我为媒,聘女李广花雕妹子为妻。只是出征在即,未及告知众兄弟。本想大捷之后再公之于众,与众兄弟来个喜上加喜。不料晁天王不行罹难,一直耽搁至今。眼下山寨事务不像前一阵子繁多,我思量近日便叫二人完婚,好好大加操办一场,给山寨冲喜,改改运气,不知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众头领都是大喜,尤其是那些平日好热闹的和好酒的,最为高兴。

吴用道:“晁天王新丧,小生便成亲,未免不妥,不如再往后推迟一段日子。”

“此事无妨,你二人本已定下婚事。就算是民间,热孝期间也可完婚。”宋江道。

花荣也说道:“我们江湖好汉,不必讲究那么多世俗之礼。晁天王豁达开明,他在天之灵,只会欣慰。”

吴用平日人前严肃,众头领与他道过喜,便去调笑花雕。只羞的花雕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入云龙公孙胜当场占卜了,恰好后日便是宜婚娶的黄道吉日,婚期便定在那日。

吉日一早,山寨上下处处挂灯结彩,鼓乐齐鸣,人人都是喜气洋洋。忠义堂里四下点起十数支臂膊粗的龙凤蜡烛,正当中焚起一炉妙香。

吴用独坐在住处屋子里,他已换好一身华服,只等着正午婚典开始。看着窗外白云初晴,幽鸟独鸣,吴用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他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年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在一开始谋划复仇的时候,他是冷冰冰的,把自己也当成了赌注。然而随着离婚典的时辰越近,他越是觉得后悔。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一个可以和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温和俏丽,懂一些诗书——但才女就算了。如今自己的婚姻大事竟然只是一个方便办事的手段,让吴用心里很不舒服。然而看着山寨上下忙着为他筹备婚礼的大小首领、喽啰,他如何能干出“悔婚”的事来?

“卧薪尝胆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我对自己还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啊!”他心里默默想着。

吴用如此匆忙行事,并非全然为了自保,大半却是为了自污:他需要让宋江、花荣以为自己为了性命乱了方寸,才要用联姻这么幼稚的法子自保。只有这样才能隐藏起自己心中的复仇之火,就像他那日对花雕说的这番话一样,他料定最后一定会传到宋江和花荣的耳朵中去。

吴用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去回想晁天王的音容笑貌。每次想起他时,吴用心里都是一痛,好如被人用力捏住一般,怎么都没有办法甩开。吴用要借这股疼痛强迫自己坚持下去。这几日每次当他动摇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在可预见的未来,估计他需要无数次这么干。

窗外忽然一阵人声传来,是来迎接他去忠义堂的首领们。那些首领都是孔亮、解宝、邹渊这般年轻又好热闹的。

吴用收拾起思绪,被众人簇拥着,上忠义堂来参拜了宋江,其余山寨众首领也都到齐了。

少顷,只听环佩叮咚,十几个女兵并扈三娘、孙二娘都插花带朵打扮着,捧拥着花雕出堂。

吴用看见,花雕身着凤冠霞帔,像是画儿上摘下来的一般。花雕看了吴用,只见吴用金冠蟒袍,不再是书生打扮,端坐在那边,脸若傅粉,唇如丹砂,好似座玉山一般,不由吃了一惊,低下头去。

二人堂前拜了三拜,又同拜了宋江、花荣。行礼已罢,阶下奏动细乐,山上山下,大摆流水筵席。当日忠义堂上众英雄纵情欢饮,直到三更始散。

众人散去后,吴用踉踉跄跄入洞房来。

洞房之中,花雕低垂着头,她脸上的粉妆很厚,看不出太多表情。花雕见吴用进来,手微微颤抖,站起身来相迎。

吴用轻轻去拉了花雕颤抖的手。花雕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不动了,手心里渐渐传来一丝暖意。烛光里花雕面颊娇红,衣领中她原本白皙如雪的脖子如今红的像个煮熟的虾米一样,让人可怜。

吴用悄悄看了她一眼,心想如今她已是他的结发妻子了,再没有可挽回的机会。原本在他的想象中,他将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同桌吃饭,同榻而眠,春来同车踏青,秋去登高望月。两个人一天天看着彼此长出白发、生出皱纹、牙齿脱落、腰背佝偻,有朝一日他死了,她会趴在他的棺盖上痛哭。

可事到如今,他的婚姻沦落成一桩交易,一场赌博。他从花雕上山开始就对她有好感,但他从没有在心底认为自己的妻子是一位,一位……“江湖好汉”!

吴用感觉到花雕的身子靠他近了一些,她的胳膊和他的轻轻摩擦,隔着丝锦仍能够感觉到那肌肤细腻如丝。吴用不由摩挲着花雕的手,忽然摸到了她指肚和虎口上的茧子,那是整日拉弓射箭磨炼出来的——这终究不是绘墨操琴的手。

“果真还是应了自己的名字,真是无用啊。若只是害了自己倒也无所谓,如何又生生牵连这无辜女子进来。”吴用不由痛恨自己。他一头栽到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临睡前,悄悄把被角塞到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