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接到征讨山寨圣旨时,我还以为时来运转,只想着得胜之后如何如何,所谓鬼迷心窍,不外如此。然而上了山寨之后,我才发觉那时麾下实力去征讨梁山泊,即便没有呼延将军设下圈套,也是以卵击石,断无半点获胜可能。所以反倒还是要多谢呼延将军,不然战败之后,不被山寨收留,只能流落在江湖上,还不如现在这还有些许回归正途的机会。”
听到“回归正途”四个字,林冲心下不由气馁:他当初做卧底时为了遮人耳目,和职方副使高世德计议周全,表面上与高世德势同水火,没想到却扫了高俅的颜面,得罪了高俅。若是高世德还活着,自然不是什么事。可偏偏他死了,江湖传言还是他林冲做的手脚——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屎——林冲偏偏还分辨不得。这么一来,即便梁山泊受招安,高俅一日不倒,一日也没林冲的活路。当初梁山泊上那个最想受招安的豹子头,竟然变成了最不想受招安的人。很奇怪,想明白这些事之后,林冲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轻松。
“招安一事,宋公明态度暧昧,含含糊糊,不知将军如何想?”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林冲直接单刀直入问道。
关胜故意叹了一口气:“此事也难,朝中奸党视我等众人如洪水猛兽,若是不能直达天听,分辨清楚奸党安插在我等身上的罪名,如何能有机会招安?”
“以曲求直,未必不是条路子。若是与奸党言和呢?”
“那便失了山寨的立寨之基,少不得要动荡一番。动荡之下,山寨定然实力大损,到时对朝廷既无威胁,也无用处,他招安我众人岂不是吃饱了撑的。”关胜难得的说了一句俗话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朝中有得势的忠臣,肯为我等搭桥铺路。不要像那个奏请招安我们山寨的谏议大夫赵鼎,无权无势,又无圣眷,轻易便被蔡京削了官职。”
林冲失望道:“如此岂不还是个死局,若是朝中有得势的忠臣,我等如何落到今天这般局面!”
“也不全然见得。”关胜笑道:“现在说招安还有些远,我等对朝廷有威胁,又有大用的那一天还未到。世事难料,等到了那一天,朝中局势如何还未可知。眼下我等只管一心壮大山寨,只要山寨势大,即便招安不得,日日快活,不也舒坦么。”
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听罢,林冲便告辞去了,更添几番心事。
关胜闭目细想了一遍,觉得与林冲此番言语并无破绽,稍稍安心,就此安歇不提。
林冲出了关胜营帐,低着头慢慢走了几十步,寻思道:“当真是莫名其妙,山寨之前也败过,但没一次败得这么稀里糊涂。”他忽然加快了步子,径直去寻裴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