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几句话,成蟜捕捉到了荀子话里的玄机,或许那是荀子故意显露给他看的。
韩非、李斯,都是荀子的得意弟子。
而荀子在对答中,提及韩非的语句,明显多于李斯。
也许这是荀子对韩非更加偏爱,也许这是荀子对弱势弟子更加偏袒。
不管是哪种,李斯这人品是救不回来了。
成蟜腹诽着,大丈夫不拘小节。
李斯人品不好,那要看和谁比对,有陈平这个垫底的给他顶着,李斯也不是最差的那一批。
既然荀子更关心韩非,成蟜便多提及韩非,说他在秦国受到秦王关照,成为长公子的老师;说他在秦国得到师弟的关心,两个人相处前所未有的和睦。
成蟜借题延展,说道:“韩非、李斯皆在秦国,先生既然无法继续担任学宫祭酒,何不前往秦国,有二位弟子在侧,定然比在齐国要好上许多。”
“老夫一生三起三落,学问做了多少,典籍读了多少,荀学传了多少,到头来不还是众人离散,饱受非议,被诸子百家视为异端。”
荀子双手背在身后,成蟜忽地发觉,原来眼前的老人家,早就弯了腰脊,垂垂老矣。
想必,荀子年轻时,学问初成,开派传道,定然是意气风发,劲头无两。
“齐国祸乱之时,老夫曾在楚国暂居一段时日,楚国远离中原,学派之争不显。今番离齐,亦有赴楚的打算,寻两三弟子,传下今生所学,乘继道统,便死而无憾。”
荀子言语之中,尽显颓唐之意。
难怪他面对这场雨有谋划的人祸,听之任之,不辩不驳。
原来是早就生出失望,有意远离齐国,是辞退,逼走,也是抽身,远离。
“恕在下直言,两三弟子,传不下先生道统,鬼谷子何等神人,出仕弟子个个搅动天下风云,张子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此等惊才绝艳的传承,如今鬼谷何在?”
“学派传承,非一人之力,若无今日之事,稷下学宫是先生最好的平台,在这里有无数求学游学的学子,他们求知若渴,先生授之以道,薪火相传,代代不绝。”
“可惜,稷下学宫早就不是当初的稷下学宫,政客玩弄权柄,笼络人心,博取利益的棋子,不值得先生费心费力。”
成蟜一咬牙,一跺脚,仿佛是做出了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扶着老人家的肩膀,眼神热切,目光如炬,满是希望道:“七八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荀子如今正当时,何以尽显颓唐之意?”
“稷下学宫失去荀子,是稷下学宫的损失;大秦学院请不到荀子,亦是大秦学院的损失。既然荀子意在传下薪火,何不选择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