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黎夏走路还是晃晃悠悠的,江霖不放心,于是就用胳膊提溜着她,幸而她还算乖巧并没有怎么折腾江霖。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江霖一直知道苏黎夏的酒量不佳,咳咳,甚至可以这么说吧,她这酒量浅的就像下雨过后地上随便积的小水潭,去外面吃饭就连花生米都还没上就已经自己先喝趴下了,就是一棵小趴菜。不过一般如果身边有赵雅雯在,她也会帮忙拦着点,怎么今天就放任她喝多了,真是有点奇怪。
“两杯?不,三杯?啊,好像还要再多点,四杯?唔,我忘记了,反正就是好多好多杯。”
苏黎夏听着江霖的问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过可能是因为她如今正晕着,脑子里也实在不记事,喏,这不嘴上说着四杯,手上还比着“五”呢嘛。总之不用说,江霖也能猜出来,这些年她的酒量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人家都是论瓶记的,就这个小趴菜最大计算单位还是一杯。想着车就停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车位里,外面天凉,江霖正准备让苏黎夏待在门内,自己先去把车开出来,没想到刚刚还呆在他旁边一脸乖巧的苏黎夏死活不肯撒手让他走。
走到门口的苏黎夏猝不及防被夜晚的凉风吹了一个照面,神志稍微回笼,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正攀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手上抓着一件灰色的夹克外套,抬眼望去,发现这人还是许久不见的江霖,她瞳孔一震,江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她怎么会在这里的来着?这时迎面吹来的一阵风带回了她的一丝记忆,哦对了,她好像是想出来吹吹风,然后…然后呢?哦,刚才好像还碰到了俱乐部的一个工作人员来着,她是向人问路了吗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算了不重要,关键是江霖怎么会在这里啊?不会是她自己打电话让他来的吧,还是她太想他出现幻觉了?短短几秒,她的脑子飞快思索着对策,可惜她这会的脑袋像浆糊一样直接处于宕机状态无法给出任何分析结果。啊,好麻烦啊,好累,嘴巴好干,好想休息。
“江霖,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好。”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明天再说吧。
江霖看着还没等他答应就已经自觉的伸出双手的苏黎夏,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吃准了他不会拒绝吧。自从那次争吵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两人回到了学生时代的相处模式,这种轻松随意的状态,一时之间还让他有些恍惚。好吧,他一向拒绝不了她的要求,只能无奈地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旁边的苏黎夏跳上来。
一旁的苏黎夏早已迫不及待,她真的站着好累,这边还没有墙靠,脚脖子好酸。她一个飞身跳到江霖的背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脚扣在江霖的腰间,十分熟练。
嚯,还真不客气啊,要不是江霖在部队里练就了一个好身体,再加上平时都有在做力量训练,差点就被苏黎夏撞出一个踉跄,就她这样像一个小炮仗似得冲过来,不把人撞飞就不错了。倒也不是说她重啊,真要比起来,部队里训练用的沙包可比苏黎夏重多了,江霖将她背起来的时候毫不费力,甚至还能再掂两下。
“怎么越长越回去了,每天都在吃草嘛?”
江霖嘟囔道。
印象里学生时代,江霖也不是没有背过苏黎夏,咳咳,说起来这也不是件值得反复提起的事,就是初中那会的江霖除了打打篮球,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其他锻炼,更别提什么力量训练肌肉训练,于是就导致某次苏黎夏突发奇想想让江霖背背看的时候,他一下子…没背起来。当时现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额,你怎么回事啊,连个女生都背不起来,你行不行啊,不行下一个。”
苏黎夏先发制人,大声喊道,她才不愿意承认可能是她太重了的原因,咳咳,她初中那会身上确实还是有些肉肉的,不过,不过,这都不是理由。啊啊啊,都怪她最近看的那些言情玛丽苏小说,什么男主一个胳膊就将女主提起来啊,转身一个公主抱啊,宽阔的后背之类的形容,谁懂啊,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哪个小女孩没有点王子和公主的幻想呢,于是某位试图将小说情节代入现实生活的少女当场宣布梦碎。幻想归幻想,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江霖可能真的是王子,但是哪有王子背不起来公主的啊,果然,她还是适合当灰姑娘的恶毒继姐,霸总小说里的蠢坏女二,她的人生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当然,当时的江霖并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几秒钟,眼前的少女就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剧情了,不过他也没空研究了,因为,他还没从他居然一下子背不动一个女生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江霖,作为一个男孩,居然今天背不动一个小姑娘,奇耻大辱啊。对,没错,江霖完全将原因归咎于自己力量不到位上,毕竟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一米五多点的小不点儿能有多重,一定是他力气太小了。加强锻炼刻不容缓,今晚立马安排上,江霖心想,也不管他当时面无表情呆站原地的动作把苏黎夏吓得多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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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江霖只觉得好笑。也幸亏当时他下定决心加强体质,不然某次国旗下讲话,苏黎夏晕倒的时候他还不一定能行云流水地将人抱起,给众人留下一个帅气的身影。喏,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有先见之明。
江霖背着苏黎夏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晚风轻轻地吹起苏黎夏额前的碎发,这一小会的时间里,她的头却感到越来越沉重,脑袋像浆糊一样,但是她却安静地趴在江霖的身上,大概是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让人感到安心。从学生时代开始,苏黎夏总能在江霖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像皂角又或者是洗衣液的味道,像是某种淡淡的花香,像是雏菊又好像混杂着一些薄荷的香气,仔细去闻又好像从没出现过,这种感觉就像是闲暇时路过一条开满野花的田间小路,清风拂面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等回过头再想去寻找花香的出处,哪怕是把路边的花挨个闻个遍,都再也找不出那个味道了,就仿佛,是当时的风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特意将这股神奇的香气不远千里带到她面前。她曾经好奇地问过江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这么好闻,最后问到的还是一个普通大众的牌子,他也从来没用过花香类的洗衣液,问起别的同学,说是也从来没闻到过,就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能感知到这个味道,说来好笑,心里好像还有些隐秘的庆幸。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却因为突然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脑袋里不断闪回和这股气味有关的记忆。普鲁斯特效应在此刻瞬间被触发,气味就是关着这些回忆的匣子钥匙。
高三那年的寒假是苏黎夏最近这段时间里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但是那段时间就连原本枯燥的学习生活她都觉得有趣,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学,不给父母丢脸。自从高二的时候父亲开始沉迷赌博,不断地招惹要债的人上门讨债,她和母亲就好像没过过几天不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是最近她很开心,因为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还会给她们娘俩做饭,给她带小礼物,母亲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变多了,就连要债的那伙人都很久没有出现了。临近寒假的某天,父亲信誓旦旦地向她们承诺再也不赌了,自己会想办法把钱还上,不管是低头向亲戚朋友借,还是打三份工,他都会自己承担。那天他声泪俱下,一遍遍地说着自己有多后悔多害怕自己给她们娘俩带来的伤害,母亲拍了拍他的肩头,像从前每次遇到事情时那样,只说了一句,都会过去的。是啊,母亲从来都是这样,一直包容他的小毛病,从来不多说一句不好的话。
这次就会好的吧,苏黎夏心想。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家里楼下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以往那些围追堵截的壮汉了,门上也再也没见到被贴着的小条子。父母最近的感情也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原来不怎么干家务的父亲还会主动帮母亲分担家务,虽然母亲平时不说,但苏黎夏也瞧见几次她偷偷抹眼泪的情景,她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也从来不跟她多说,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些大人的事情她不用管,可苏黎夏总感觉自己不小了,以前还老爱犯倔,但是现在越来越少了,对于之前的那些争吵,三个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好像她们三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
父亲还答应带着母亲去北方玩,因为中间穿插着春节,原意是想带着苏黎夏一起的,但是苏黎夏想着父母好不容易单独出去旅游一次,自己再跟着,岂不是像个电灯泡,于是有心让两人独处的苏黎夏随意找了一个自己寒假要学习的借口婉拒了。这其实倒也不算是什么特意找的借口,毕竟一个高三的学生说自己要学习,天下间应该没有哪对父母会狠心拒绝吧。
于是,寒假一到,和苏黎夏设想的一样,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