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州祭祀大典,中州共主幽暮在国师的带领下迈着威严的步伐缓步登上祭台,在经过各诸侯国国王的时候,许是轻风助力,他还是从这些平常不可一世的诸侯国国主口中听到了称羡的嗓音。天下依然是我中州的天下,每到规定的祭祀朝拜之日,各诸侯国皆至,即使不远万里,即使强大如西良、南杵、东霁、北缙之国,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再是他们自行成立的本国的国主,而只是我中州的一个诸侯而已,朝拜纳贡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时中州共主昂起了尊贵的头颅,接受天下诸侯和臣民的膜拜,这是天源祖先赐予他的无限荣耀。
虽是一场庄严肃穆的盛典,可由于时间太长,参加盛典的各诸侯国的人免不了低声交流解闷。
四大诸侯国的区域,一个年龄最小的人打破了除祭祀声外死一般的寂静,他是西良国人,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浓黑的眉目却显出沉稳睿智,他低声对身旁的人,说:“父亲,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身旁的人回他:“这得多谢国主准许你参加。”
西良国主不忘了提醒他:“祭祀过后,共主将宴请各诸侯王,小家伙,你一定得让他记住你,这样我西良国才能说得上话。”
小家伙自信放言:“放心吧,国主,我姚岁不仅要让共主记住我,还会让他记住宇太子。”
太子宇是西良王的儿子,本来他就是想带他来参加祭祀大典的。可临出发时,看到太子宇躲避胆怯的行为,在共主面前失了礼节事小,就怕在其他各诸侯国国王面前失了面子,白白让他们看了笑话,认为我西良国后继无人,无端生出狼子野心。相较于太子宇,上卿大人的儿子姚岁自幼饱读兵书,小小年纪对行军打仗颇有见解,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精品璞玉。
东霁国王瞥了眼西良国王带来的精神小伙,又想到了自家的三个儿子,老大江诸早早地就封了太子,可他就是一庸人,全无治国之能,凭借太子的身份和娘家人的支持,行事作风多残暴无仁,自己多次想废了他,可是一来有些忌惮王后娘家的势力,二来他暂时也没有非常确定的人选,也就一直这么拖着。这些时日,他把太师留在身边,除了忙祭祀大典的各项参拜事宜,更重要的是听他的意见,毕竟,江酒和江桓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谁有治国之才,他是最能慧眼识珠的。
只是太师最近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太师,令母的病无需太过担心,舒义不是送信来说,见到孙子孙女后,祖母的病已有好转吗,我想等到祭祀之后,您回去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个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的母亲呢。”
“国主说笑了。”舒太师近来确有忧虑,倒不是家事,而是国事。鲁莽冲动的太子行事越发激进,似是有些急不可耐了。娴妃娘娘为儿子江酒计,也接待了娘家西良国的使臣,娴妃便是西良国王的一个远房表妹。如果他记得没错,那使臣和眼前的这个小伙一样,都姓姚。至于三王子江桓,母亲是莒国人氏,一个风雨飘摇,人口不过两千人的区区小国,熹妃没有任何家族实力,还因病失了宠,立江桓还不如立江夔呢。对,还有江夔,是国主兄长的儿子,三位王子的堂兄,此人少年时军中历练,颇具胆识和实力,后执掌宫防大权,又和大司马交好,此人虽然忠诚,也多次表露唯从一国之主,不谋权位,不沾边,不靠队。但为了东霁的大事计,也保不齐被有心之人推上争权夺利的位置。
细细想来,舒太师一脸愁容,东霁将何去何从,先祖辛辛苦苦建立的功业,到我辈之手,竟看不到一个辉煌的明天,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乱字,要拨开笼罩在东霁上空的阴云,到底是还缺少了什么。
南杵国主南郢站得有些累了,忍不住抚口打哈欠,心里抱怨着,自己长途跋涉而来,就不能赐个座吗?趁共主幽暮背对着他的时候,他便有些懒懒地靠在同行人身上,顺便低声问道:“纳贡之事可想好说辞了?可别落个欺君之罪。”
“国主放心,我南杵境内去年天灾频繁,三分之一的百姓颗粒无收的事情在半个月前已经让人传到了共主耳中。百姓为大,自然是救济为先,天高路远,他又不可能亲自去调查,纳贡的数量自然比去年少了许多。”
得到满意的答复,南杵国主郢站直了身姿,维持他一国之主的尊仪。
北缙国之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看了看和他们并排站立的三大诸侯国主之后,再回头看看身后的的其他数十个小诸侯王,有几个去年来过,他勉强还记得,而有些,却没了踪影,比如孤竹国人,他们异样的眼瞳在去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中州祭祀是天下大事,大小诸侯无不争相露相,此时无孤竹国人,估计已经被周边的国家灭掉了。
临近午时,祭祀典礼终于结束,问了上苍,拜了诸神,祈求再护佑中州天源氏千秋万载。
之后便是午宴,中州共主和各诸侯国主相继落座,举杯共贺。歌舞雅乐自是免不了,伴随着轻歌曼舞,由共主领头,再次重申了各诸侯国数百年前一家人的历史记忆,大家不由得感怀,更有甚者,从眼中挤出几滴泪来,只是未把“大一统,尊共主”的口号从胸腔里挤出来。毕竟在看中州共主之后,接着便需要再看四大诸侯国主的脸色了。而这一个个的,都是顶好的表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