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3年,二月,长安。
看完李棠送来的信件,宇文泰不禁喜出望外。高慎这样的重量级官员能够主动投诚过来,对西魏而言无疑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义,也能顺便提振一下河桥之战失败后低落的部队士气。
宇文泰大大褒奖了高慎团队敢于弃暗投明的壮举。为了表示诚意,他当即把李棠封为卫将军兼右光禄大夫,同时承诺其他人过来之后官职都不会比在东魏的时候小。
但等高兴劲儿过了之后,宇文泰又开始有一点儿犯愁。
你说高慎这家伙投降就投降呗,还非送啥礼啊。现在可好,送的这个北豫州俨然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北豫州的位置对宇文泰而言实在有点儿尴尬。这个地方位于洛阳再向东大概一百五六十里,也就是说,西魏部队出了潼关之后还要走将近六百里才能到。这么远的距离,对通信和后勤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
有利的一面是现在的洛阳已经沦为东魏的弃子。侯景的破坏加上河桥之战双方一通乱打,导致洛阳周边彻底变成了废墟焦土。战后高欢只是毁掉了要塞金镛城,东魏各路大军得胜班师各回各家,在洛阳基本没留什么防守力量。西魏后来找了个机会又靠偷袭把洛阳抢了过来,东魏那边则一直没理这个茬。所以从关中经洛阳到北豫州的路虽然远,但基本上还是可以打通的。
可是不利的一面也很明显,高欢虽然暂时放弃了洛阳,却始终没有放弃对河桥以及河阳三城的控制。现在河阳南城还巍然耸立在黄河南岸,距离洛阳只有咫尺之遥,东魏大军随时可以通过河桥到达河南,把关中跟北豫州之间脆弱的联络线一刀斩断。
这种情况下出兵接管北豫州未免太凶险了。
可是不出兵的话,单靠高慎肯定守不住,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又要飞了,心里难免些不甘。
最最有诱惑力的是,北豫州内有天下重镇虎牢关,如果真的能够守住那里的话,就相当于在东魏的腹心地带钉上了一颗钉子,可以极大地牵制东魏兵力,战略上对西魏非常有利。如果现在不收,以后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宇文泰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干脆把将领们都叫过来,一起商量要不要出兵。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西魏虽然在小关和沙苑曾经击败过东魏,但那毕竟是防守战,跟主动出击的性质不一样。上次出兵洛阳一败涂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说经过四年多的休整,西魏的国力军力有所恢复,但依旧跟东魏没法比。现在应该做的是抓住机遇继续发展,而非主动去挑衅引战。
没想到大将军李远此时玩起了逆向思维,他对宇文泰道:“北豫州确实很远,高欢现在又在河阳附近屯有重兵,正常来讲咱们属实不应该过去。但正因为大家都这样想,咱们才更应该出其不意赌它一把,没准就成了呢?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家猫着,指望敌人自己挂掉吧?”
宇文泰闻言大喜,他的潜意识里其实等的就是这个建议。宇文泰觉得李远很像小关和沙苑时候的自己,当时也是大家都不想打,结果自己力排众议坚持出兵,最终险中求胜,在危局之中逆风翻盘。
不敢打怎么能赢呢?河桥那次输了是因为战前准备有纰漏,这次我准备得充分一点儿,没准运气又回来了也说不定。
好赌的情绪又占据了上风,宇文泰最终拍板,出兵去抢占北豫州。
宇文泰这次行动很快,他任命李远为前驱,先行一步去北豫州跟高慎接头,同时巩固一下北豫州的城防,自己则亲自统领大军随后出发。
西魏主力部队的目标是打下河阳南城,控制或者拆掉河桥,切断东魏大军南下的通道。一旦没了河桥,就算东魏部队还可以由渡口坐船过河,但通过能力要大打折扣,西魏这边防守起来也容易得多。
宇文泰另外派人到河东通知王思政,让他把玉璧的防守工作暂时交接给别人,赶紧去北豫州接手新任务。
王思政已经在去年对抗高欢进攻的过程中证明了自己超级强悍的守城能力,如果连他都守不住北豫州,那整个西魏阵营也就没人能守住了。
二月下旬,宇文泰集结了几乎全部的主力将领和精锐部队,再次东出潼关,发起了对东魏的第二次大规模进攻。
临洮王元柬、蜀郡王元荣宗、江夏王元升、巨鹿王元阐、谯郡王元亮等皇族亲王也主动随军出征。
沿路的弘农和洛州现在都在西魏手里,所以出兵的过程非常顺利,没多久大军就到达了洛阳城。
下面要做的是彻底打通洛州到达北豫州的通道。
洛州跟北豫州虽然挨着,但还是有一个东魏的重要军事据点卡在半路,威胁着整个通道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