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这件东西,使得周老货激动万分,这老家伙那双看五百两都不眨一下的招子,看到了这不过两巴掌大的小匣子竟然把一双老眼直接瞪的溜圆,很显然,他识得此物。
等到那管事走近,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将小匣子送到他面前时,他竟然还有些慌乱了起来,没有第一时间用手去接。
而是左右一扫,先跑去角落的水盆之处,极为认真仔细的洗过双手擦净之后才走了过来。
就这样,接过这小匣子的时候手还颤了一下,好似是接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这周先生接过匣子之后,轻轻的将其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面,而后又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极为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了约莫三分之一,手轻轻拈起一块其中的物事,背过阳光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只见这匣中之物方方正正,黑漆漆的一块,正面也刻有一些文字,隐隐约约只能看见耿氏制墨的字样。
也不知到一块墨怎的能让这周先生痴迷成这副模样,足足欣赏了一刻钟才恋恋不舍的将其放回匣子之中,珍而重之的放入了怀中,宝贝的不行。
“你这后生,怎地这般不小心,用个普通的梨木匣子就放起来了?岂不知这等宝贝用檀木或是乌木匣子放置最佳?”
陆斌都惊到了,一千两都不能让其抬一下眼皮子的老货,得了一小匣子的墨,居然直接改称后生晚辈,嘴脸改变之快堪比翻书啊!
陆松闻言陪笑道“:后生家资不丰,光这檀木匣子便是寻了许久,匣中墨宝更是老王爷赐予先父,否则仅凭我,哪里能得这样的东西?”
这老梆子居然点了点头“这种东西,但凡持着的是个文人,就断不可能让他人得了去,也只能是赏赐了。”
“周先生,我家锦衣卫出生,见识短浅,家中纵然珍藏有好东西,却不知道好处,看先生你颇喜欢这墨,想来也知道其来历,可否讲解一二?”
好家伙!自家老爹可真够不要脸的,人收了东西居然还要搞这么恶心的一套!可奈何这周先生闻言居然是谈性大起,滔滔不绝起来。
“那就献丑了,此墨为耿墨,乃是宋朝耿氏所制徽州烟墨,其墨色凝练如一,光泽内敛,想来制成距今至少已有数十年,而最难得的是,耿氏墨其源头乃是南唐李墨,承袭李墨却比之李墨又更上一层楼,此等云烟墨制法乃公认的正宗大家之传承,书写出的字来是色泽均匀,浓淡相宜,多少文人雅士欲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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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先生对于墨之一物上研究颇多,真不愧为有学问之人。”
“诶,哪里哪里,自古以来文人雅士们皆与这文房四宝相伴,但好纸,好笔常见,好砚,好墨难得,而我又钟情于墨,有好墨在身时,总是舍不得用,只愿能够时时拿出来观赏一番,嗅一嗅墨香,便觉满足。”
这老家伙活像是被搔到了痒处一般,见陆松稍一停顿,竟然直接自己问道“你可知耿墨因何而出名?”
“这,松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陆松闻言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取松露之烟,沉凝如一,固其精华,得其墨膏,复又千锤百炼,糟粕皆除,其后置于墨场之中,岁余,方得墨矣。这段制墨之法取自南宋烟墨集的一小段,南宋学子不得志,朝中总有那奸佞作祟,以至于民生多艰,借墨咏志......”
陆松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这个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文人雅士之乐的老头。
怀中陆斌能感受到,自家老子应当在心里抽了自己两耳光,直嘛自己为何非得让这老货说这些墨的事儿,送完了东西直接说诉求才是正事。
“先生高雅,这徽州耿墨,正是该当来到先生手里,只可惜家中正逢多事之秋,否则定要为先生这等蒙学之师多多搜集这样的东西。”
这位周先生心中直啐了一口唾沫,心道:果然是个粗鄙之人,哪有送礼当面便说办事儿的勾当?也就是锦衣卫这种粗鄙之人才会如此。
但怀中揣着人家刚给的匣子,只能是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道“哦?不知为何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