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倏然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抹痛心，然而当转过身时，他却一脸惊讶。

“保成，你怎么会这么想，当时你十五弟及时……”

说话的康熙对上了太子的眼睛，剩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了下来，重新坐回床边，气氛一时变得沉肃压抑。

太子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也许他之前可能被人蒙蔽挑唆，可当脑子清醒后，到底是个聪明人，很快敏锐地察觉到皇阿玛态度中的纵容。

皇阿玛对他疼爱是疼爱，可以前的他不会说出将石溶月明面病逝，暗地里送进毓庆宫当侍妾的话。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当反应过来后，心底瞬间浮现出各种猜测，而身体出问题是第一个浮现出来的。

当看到皇阿玛的反应，太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他心里忽然有种荒谬感，因为他第一反应该是伤心悲愤不甘的，可为何，他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他周岁被立为太子后，他就被安排各种学习，他从来没有除了生病外体会过睡懒觉的滋味，十五曾经说过睡懒觉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事。

十五是个爱享受、会享受的人，他最喜欢睡懒觉，可见他的话一定是真的。

还有那些平民百姓的路边摊，十五就很喜欢吃，还特别爱吃老四给他带的糖葫芦，可他是太子，堂堂一国储君，他怎么能吃路边摊，还有那糖葫芦亦是。

他堂堂太子哪能幼稚的吃糖葫芦，可十五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他曾经站在一旁闻到过味道，酸酸甜甜的，那时他悄悄咽了好几次口水。

再有十五自会走路后就爱上树掏鸟蛋，下河去摸鱼，没事去出宫打马游街，到处去兄弟府里打秋风，这些他也通通没有做过。

因为他的太子身份，随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无数人盯着，被人无限放大解读，他做什么时刻都要仔细斟酌。

而十五还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还要去大清外面看看，他连大清国土都没好好去过，更何况大清外，那里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再是太子了，那他是不是永远都能这样和皇阿玛父子情深，两人再也不会有隔阂和猜忌？

太子心头越想越轻松，而康熙见太子迟迟不语，以为他接受不了，难过悲愤，正要安慰：

“保成，你的身子皇阿玛会给你请……”

“皇阿玛，儿臣自请废除太子之位，儿臣想去大清外看看。”

父子俩的话同时出口，康熙怔住了。

“保成，你说什么？”

太子在自己心里话脱口而出后，神情越来越轻松，甚至开始雀跃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康熙的手，神色跃跃欲试道：

“皇阿玛，十五弟曾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那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有不同的风俗美景，还说要去大清外见识见识，儿臣也想去，儿臣不想当太子了，真的太累了，您心疼心疼儿臣吧！儿臣想向十五一样，睡最懒的觉，吃遍世界上所有的美食，儿臣还要看遍世间美景，做个自由的人。”

这次轮到康熙呆住了，然而太子越说越激动，他忿忿道：

“太子之位有什么好做的，就是以后真继任了，就跟十五说的那样，起的鸡早，睡的比狗晚，一年到头没几天假，反而操劳的面色苍老，天天掉头发，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赚的银子也大多都是给别人享受的，儿臣不想当个倒霉蛋。”

康熙终于反应过来了，脸却黑的跟锅底似了。

这话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在说他就那个倒霉蛋，十五那个小兔崽子自己不学无术，还在太子跟前说胡言乱语，岂有此理！

然而康熙脑子却不自觉地重复播放太子的话，好像、貌似、大概，可能真的如十五说的那样，他就是个倒霉蛋。

而十五会懂这些，肯定是南溪教的，康熙又想到南溪在十五出生后就果断问自己要的承诺，突然间觉得合着自己在她们母子，不对，现在再加上太子眼中，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