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六神色复杂,他既隐有激动,又心怀不安,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公子羽再接道:“这件交易对你来说,并不存在其他的顾虑,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人力还有你的名声。而你的名声是你自己这些年踏踏实实做出来的,并非那些浪得虚名的江湖郎中可比,所以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如果这件事做得好,你许六爷的名字可不就只是响遍常州,将来传遍中原各地也大有可能。所以于名于利,对你许六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其他那些微枝末叶的事,你若接受了,我们自可以再仔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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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一件极具诱惑力的事。
可早已历经人情世故的许六心中还存在着太多的疑问,所以他挑了一个看似最能解答诸多迷题的问题,道:“请恕许某唐突,羽公子本身也是学医之人,若想开设医馆药铺,自可亲力而为。却不知为何又要假手他人呢?”
公子羽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道:“我虽略懂医术,但却从没有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的志向。我之所以想要借你之名开设药铺,是因为我知道,世上诸多赚钱的门路之中,只有药铺医馆这种生意风险最低,并且永远不用担心会在哪一天失去生意。所以说到底,我只是对银子感兴趣。你也许会觉得我不是一个缺钱的人,但我告诉你,如果有谁觉得银子多是一件坏事的话,那他脑子一定进水了。”
许六暂时无话可说了,因为公子羽说得很有道理。
公子羽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从来都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我喜欢到处走,因为那样我才会发现更多的乐趣,所以这也是我叫公子羽的原因。”
他似乎真的很坦诚。
许六闻言,脸皮抽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像公子羽这样虽然看着很坦诚,但实际却严实得密不透风的人。
公子羽看着许六,等着他的答案。
许六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所以他只有谨慎地说道:“承蒙羽公子看重,竟能与我谋划此等大事。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我一时不能草率决定。还希望羽公子能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也好。”公子羽略一沉吟,随即道:“我就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不过也别太长,因为我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
“多谢羽公子。”许六暗暗舒了一口气。
“其实我今天来此,除了顺便看看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公子羽忽然开口,对许六道:“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个提议,所以竟把最开始的事给弄混了。”
“哦?”许六不由问道:“不知羽公子还有何事需要许某效劳呢?”
公子羽道:“找你买药。”
“买药?”许六心中略感意外,微微皱眉道:“不知羽公子想要买什么药呢?”
公子羽道:“实不相瞒,我既然能来回春堂买药,那自然是别家药铺没有的药了。”
许六正容道:“只要回春堂里有,无论是什么药,只要羽公子开口,许某自当双手奉上,不必用上一个买字了。”
公子羽倒也没在意他话中的客套之意,他挑了挑眉,道:“我要找你买的,是长白山的上等人参,年份嘛,自然越久越好。”
许六闻言想了想,随即坦言说道:“羽公子,我回春堂里确实有两株来自长白山的人参,年份都在二十年以上,品相极佳。这两株参在我这里也有两年多时间,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我一向颇为自珍,不肯轻易出手。”
“哦?”公子羽再次挑眉,说道:“二十年的长白山人参?这倒是稀奇物了,看来我运气不差。”
许六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再藏私,当即起身,走到花厅里的一排小木架前,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两尺见方的上了铁锁的包铁木盒子。
许六端着盒子来到公子羽面前,将盒子小心放在桌上,再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将盒子上的铁锁打开。
盒子打开以后,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小盒子,同样挂着铁锁。
两株二十年以上的上等长白山人参,自然价值不菲,也难怪许六会如此谨慎了。
公子羽虽然是冲着如此贵重的药物而来,但神色却未见变化。
许六再次打开小盒子的铁锁,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两株人参。
公子羽一抬眼,就知道许六所言不假,这两株人参不同寻常。
然后公子羽就对许六说道:“果然是二十年以上的东西,实属难见。许大夫你开个价,这两株参我就要了。”
许六连忙笑道:“羽公子客气了,不过两株参而已,羽公子自可拿去便是,若论价钱,就是折煞许某了。”
他说得很真诚。
公子羽微笑道:“我知道许大夫你的意思。不过我做事向来分得清楚,你卖,我就买。因为你我目前的关系,还没深到值得你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的那一步。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许六皱着眉,搓着手,有些尴尬地说道:“羽公子于我相助之情,厚重如山。区区两株参,我怎好开什么价呢?”
公子羽道:“你若不好开口,那就由我说。我留下两万两银子,这两株参我就带走了。”
许六还想再说,但公子羽已经拿出了两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要说这人参的价格,若是普通的人参自然不值这个价。但这两株人参不但出自参品最为纯正的长白山,而且年份都在二十年以上,其中的功效非比寻常,所以两万两银子买这两株参虽不便宜,但也合适。
“就劳烦许大夫给我装起来吧。”见许六依旧面现难色,公子羽便有些催促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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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羽公子如此,却叫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许六摇头微叹,见公子羽已经不再接话,他只得无奈的将盒子重新锁好。
这个时候,公子羽已经站起来,却是准备离开了。
“我最近还要在常州再待几天。所以我的提议,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得到答案。”公子羽对许六道:“我离开之前,会再来叨扰。”
许六慌忙道:“三年不见,羽公子好不容易才来一回,且容我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宜才好。”
公子羽摇了摇头,从许六手中接过了盒子,道:“我尚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罢迈步而出,许六只得紧随其后。
许六直将公子羽送至大门外,后者略一顿步,眼睛有意无意的像青衣巷方向看了看。
却在这时,青衣楼大门口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狐裘相貌英挺,俨然一副公子模样。女的虽无倾城之容,但眉眼之间却有几分灵气。
那女的正是已经成为了青衣楼新主人的玉如姑娘。
门口有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那公子模样的人走到马车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然后才转身进了马车。
那玉如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马车微微颔首。
那辆马车随即缓缓离开了青衣巷。
玉如没有再去看那辆马车,她的目光转到青衣楼斜对面的一条肮脏的巷子口,一时好像呆住了。
公子羽的目光从青衣巷收回,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揣测的冷笑。
然后他忽然说道:“许大夫,最近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么?”
许六略微一愣,虽然不知道公子羽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想了一会才道:“平日倒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过昨天,有一个自称来自青城山的小道士,向我问了一些有些奇怪的事……”
未等他继续说下去,公子羽就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许六,说道:“我听说最近这里不怎么太平,许大夫最好还是就只管看病开药,其他的事就少管,毕竟有些时候,难免会祸从口出。”
他的话音竟忽然就有些冷嗖嗖的感觉。
许六没来由的心里一激,还没来得及开口,公子羽已经走远了。
夕阳之下,映着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越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