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输的叫师父

李相夷仰着脑袋,瞅瞅高出自己许多的方多病,觉得甚为有趣,“好主意!”

“正所谓‘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我还没收过徒弟,今日便试试!”

无论输赢,他都吃不了亏。

方多病却迟疑了。

他瞄了眼李莲花,后者偏过头去,倚着竹子晃脚。

李莲花也很想知道,这赌约究竟是个什么走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总不好打击小孩子兴致。

方多病硬着头皮应下了。

风过林间,拂起二人的头发衣袍,战意即起。

李相夷随风而动,一剑直点方多病胸口。

方多病横竿抵挡,步子疾疾后退的间隙,绕剑扫开。

一个侧身,往李相夷后背袭去。

竹竿一拍,却是扑了个空。

李相夷抓着他胳膊,当空一翻,上了竹梢,压着竹子一弯,砍向他肩头。

方多病屈腰提竿,格开的同时,气劲一扫,荡出一圈落叶。

叶尖似针,破空袭去。

李相夷不避不退,木剑一劈,秃了几根竹子,竹叶迎难而上。

两厢撞击,如银瓶炸破水浆迸。

竹叶碎成齑粉,混在泥里,仿佛新生的青苔。

这边斗得正酣,那边是岁月静好。

李莲花横着尔雅剑,戳了下笛飞声,“哎,你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跟李相夷比武吗,我觉着吧,你也可以去试试。”

打完了,就不用追着自己了。

左右也算全了笛大盟主的心愿。

笛飞声没那心思,“我又不是方多病,逮着小孩欺负。”

这不是你一手推的么,记性也太差了,李莲花腹诽。

片刻后,笛飞声补了句,“不过方多病那个蹩脚货,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气如小山崩摧,压得方多病有些吃力。

李相夷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严丝缝合地续了招“抽刀断水”。

方多病绝境折竹换生,握着两截竹竿,撑了下地。

还是把天才低估了,哪怕天才还小。

小小一个人,怎么能把木剑耍得如此行云流水,半点多余的招式也无,还能在比斗中审时度势,因势巧变?

照这么打下去,这不丢脸有点悬啊。

要不,用下相夷太剑?

不不不,用了就完大发了,这让多年后的李相夷怎么办。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到时候江湖扬名的,怕不是扬州慢,而是苏州快了。

他心思几转的功夫,另一边又聊了起来。

笛飞声锲而不舍道,“你什么时候跟我打一架?”

李莲花心下无奈,真是个死脑筋。

“笛盟主不是看见了吗,前几天我给南宫朔月输过内力,现在又只剩一成了。”

“你悲风白杨到了第八层,内力也是十成十,输赢不是显而易见吗,还打什么打?”

笛飞声在这件事上,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他想起什么,恍有所悟,“那我就用一成内力跟你打,等你恢复到全盛,我们再打一场。”

“你可真会算。”李莲花轻笑走开,换了根竹子靠。

空地上的两人已过了十来招,由开始的不相上下,逐渐有了一丝胜负之分。

起承转合间,李相夷不留余地地祭出一记绝招。

他锁着眉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多病,逼得他踩着一地竹叶滑了好几丈。

“等会叫我师父,你不会拉不下面子反悔吧?”

方多病一咬牙,脚下一震,内力盈灌全身。

他以退为进,反倒把剑意发挥更盛,一竿破开桎梏,同木剑抵在一起。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厢分庭抗礼。

小的剑干净利落,飘逸而力扫千钧。

大的剑雕琢入微,精雅而力透纸背。

焦灼片刻,噼啪一声,断竹与木剑四分五裂。

剑气激起的风,猛然停了,落日下了山头。

平手。

李相夷拍拍白衣上的尘屑,连连叹息,“没戏了。”

“我的剑也坏了,又得重新做。”

他捡起变成几块的小木剑,抱在怀里,打算放到床底的柜子下。

这是第一百零八柄断剑。

方多病看着他,没什么松弛感。

他探了探手,欲说还休,“那个……”

李相夷以为他是要说剑的事,道,“这是木剑,很容易坏的。”

“你不用因为我年纪小,就觉得怎么样,你的竹竿不也断了么。”

“不是,”方多病挠挠头,“我是想说——”

他没能说完,竹屋传来一道劲头十足的呼唤。

“师父叫吃饭了!”李相夷脸上一喜,朝他们喊了一句,就跑回去了。

李莲花从竹子上起来,路过方多病时,把剑丢给他。

笛飞声后脚跟上,路过方多病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看完,迈快两步,站到李莲花旁边,“你也看出来了,最后那招明明超过了五成功力,你不戳穿他?”

“你不也没戳穿吗,”李莲花揪了片竹叶,“我还以为,你也想看他晚上睡不着觉的样子呢。”

正直善良的方大少侠,怎么会骗小孩呢?

后头的方多病瘪了下嘴,如丧考妣。

“死阿飞,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