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大小两人,目光皆是沉沉。
尤其是大的那个。
对面的师徒俩则是春风得意。
这时,李莲花摘完了狐狸精身上的毛针,站到两方中间。
“如何了?”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光看两边表情就知道。
一边黑暗,一边光明。
他笑一下,信手拈起一颗黑子,下在一处柳暗花明的意想不到之地。
李相夷撂下白子。
他打下的江山全线崩溃了。
“我们赢了。”笛飞声嘴角微扬。
小笛飞声眼睛也是一亮,这棋居然还能死地复生。
“李莲花,”李相夷不大高兴,“你为什么帮他们,不帮我们?”
方多病深为认同,“就是,你偏袒他们?”
李莲花不担着责任,“我可没说我站那边。”
“我只下了这一颗黑子,其余的都是他们下的,输的还是他们,对不对?”
“也对。”师徒俩点点头。
很快,表情又是一垮。
李莲花背手道,“不过,那颗黑子是我的,这局算我赢了。”
“哎呀,”他怡然一叹,“都对不住了。”
四个人看向他,然后不谋而合地走掉了。
有人喊,“赢的人收棋子!”
李莲花看看左边的空位,看看右边的空位,好心情全没了。
“不是,凭,凭什么啊……”
回应他的,只有狐狸精的一声“汪”。
他无奈地拣着棋子,分进两个棋笥里去。
早知道,就不来插这一手了。
他一个人清清静静地拣着,没了人在耳朵边嗡,倒听见了不远处的对话。
秋黎撑着下巴问,“小妹妹,你之后去哪里?”
角丽谯没什么波澜道,“走哪是哪儿喽,我又没亲友。”
她知道,秋黎是要东去瀛城,找姑母的。
这里大多数人会回家。
只有像她这样的少数人,会漂泊天涯。
她已经习惯了,可不知为何,看到那些衙役在统计信息,计划送人归家时,还是生出了点对往昔的怀念,对自己的怜悯。
从前,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向。
可一旦来了这么个人,问起这样的话来时。
心头居然会一酸。
她用力哽了下喉咙,不让自己被情绪带走,转而指了指李莲花。
“我的马被抵给他们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
“本姑娘可不想走路。”
“你说,我低个头的话,他们会还给我吗。”
在铁笼里的时候,秋黎就听他们吵过,这小妹妹要偷人东西,还打砸了人住处。
她酝酿下,道,“呃,应该会吧。”
“那个,”她眺向李莲花,“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好说话。”
“要不,你去跟他说说?”
“那是个胡扯淡的家伙,”角丽谯努努嘴,“鬼知道会不会坑我更多。”
比如那么高阶的痋虫,都能满嘴荒唐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对吧?”秋黎勉励道。
角丽谯踟蹰一会,折断一根狗尾巴草,“也是。”
她就起身,迈步向李莲花去了。
“喂,姓李的,”角丽谯叫,“我的马能还我吗?”
她的话,不能说气势汹汹,只能说蛮横无理。
这原来就是低头?
秋黎扶了把额,忘记叮嘱人,要好好说话了。
“小姑娘,”李莲花抬眸看她一眼,“你这就有点不礼貌了。”
说完,就不理她,慢条斯理地分棋子。
角丽谯憋口气,“李先生,请问,我的马能还我吗?!”
“我考虑考虑。”李莲花低头。
他盯着满盘密匝的棋子,“就是吧,我拣累了,想休息了。”
角丽谯翻了个大白眼,“你别太过分。”
“那就没戏了。”李莲花果断非常。
然后,又不理她了。
角丽谯站在原地,隐忍地攥着拳。
她几度想离开,又几度按捺下脚步。
过了很久很久,她走近棋盘,暴力地抓过一把棋子,分开,梆梆响地投进棋笥里。
李莲花当即走开,坐回长椅上逗狗。
角丽谯越想越气,拍了棋桌一巴掌。
棋子一震,叮叮咚咚滚地上,散在各个角落。
李莲花一点狐狸精的鼻子,“你何必给自己添加麻烦呢。”
角丽谯狠狠剜他一眼。
剜完,气墩墩地蹲地上,蜗牛样东挪下,西挪下,捡着棋子。
李莲花瞥眼那小小的红衣身影。
换做二十年后,若是有人这般指使角丽谯,怕早不知死好几百遍了。
而且,必是当场掀了棋盘,绝不会像如今这样。
他又扫眼她头上簪的花环,红红一团,同衣服辉映在一起,像采下天上的红霞做的。
红得不像人的黑。
人天生是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