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嗯”的音不轻不重,却有着异常可怖的气息。
他们没敢反驳,也没敢承认。
无论那一头,都捞不到好处。
只能任由鞭子,一鞭一鞭落在身上。
他们站都站不稳,只能蜷缩在葡萄架下。
打累了,管事才停下来,摘了几颗葡萄塞嘴里,把皮和子都吐他们身上。
“下贱东西。”
窟颜达和巫尔焦爬起来,忍着疼痛继续干活,手脚一点也不敢怠慢。
干不完活,还得挨鞭子,也没有吃的。
好在不久后,乌孙老爷就要选人,卖掉一些奴隶了。
他很幸运,被勾了名字。
但巫尔焦没有。
心里很不平衡,在窟颜达被带走那天,冲他大喊大叫。
“你以为开明,在喀兰是什么好事。”
“开明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片土地上!”
他当时,并没有深究这句话。
板车拖着他们那批人,驶过广袤无垠的草原,去到了屠岸家。
屠岸家果如传言中的那样,不必忍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有能吃饱的一日三餐,也有足够的睡眠时间,而不是被没完没了的活计挤占。
府上,甚至有专门的老师,教授他们文字。
不止喀兰的,还有汉文字。
听说,这是由于屠岸老爷,早年间游历大熙,学习汉文化的缘故。
他的夫人,是个汉人。
两人就是那时候,相识相爱的。
婚后,两人定居喀兰,希望能在这片土地上,做出一些改变。
两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叫屠岸吉娜。
窟颜达就是在她八岁时,去到屠岸家的。
“你根骨不错。”
去到新地方后不久,屠岸老爷对他说。
“我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此话入耳,窟颜达久久震荡不已。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学习武功,还是跟一个不同阶层的老爷学。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屠岸老爷的徒弟。
和屠岸吉娜一起习武练刀,也学习骑射,还有汉文化。
“你天赋真好。”屠岸吉娜时常艳羡道。
“上次那套刀法,我练了半个月,而你只花了一天。”
窟颜达看她失落,也跟着失落。
他愣愣望着手里的刀,也许,他不应该学那么快……
“不过,”屠岸吉娜并没有多在乎,又笑起来,“你汉字学得也太烂了。”
“写出来,跟小鹰踩脚印似的。”
那泛着率真嘲笑的眼睛,像净透的泉眼。
窟颜达瞅着她帽子上,晃动的鹰翎毛,感觉要被风吹落,在心头挠出一点痒意。
而草原明亮,大地宽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六年过去了。
屠岸老爷说,他和吉娜该出去历练历练。
于是,他们第一次离开了草原。
并肩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经历了不少事。
一年后,窟颜达成了天下第一。
他们回到草原,希望把外面看到的东西,散播在陈旧的喀兰。
可旧习,是一堵顽固的城墙。
无坚不摧地,矗立在喀兰的土地上。
屠岸家,迎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大祭司选中了屠岸吉娜,预备献祭给神灵。
喀兰不止有,以奴隶头骨制作法器的习俗,还有献祭处女的习俗。
他们挑选处女的标准,是贵族贵女。
贵女地位虽高,但同平民之女,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为女。
女子在喀兰,是说不上话的。
她们必须严格遵循,男人的旨意,神的旨意。
当一个姑娘被选为神的侍者后,所有人都庆贺她。
而不会有人同情惋惜,一条鲜活的生命,将被抬上雪线,投进冰湖里冻死。
王帐的圣旨,突然降临屠岸家的那一天,屠岸吉娜就被带走了。
围在院外的,是冷铁森严的骑兵。
屠岸老爷是王帐大臣,一直致力于改变现状。
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这样新派的观点,支持的人还是太少了。
于是,屠岸吉娜被选中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献祭,更是守旧派发出咆哮。
若要救人,只能等祭祀那一天了。
那一天,屠岸吉娜将会被抬上神山。
卫兵多守在山下,一般不会跟着上山。
就算上山,山路险阻多雪,也更容易偷袭。
祭祀这天来临,屠岸家准备去营救女儿。
然守旧派似早有预料,给屠岸老爷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说要禁足调查。
门外,又是重重铁兵。
“走,去神山带吉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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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声踏至门庭的时候,屠岸夫妇搡着窟颜达,让他从后门出去。
“那你们怎么办?” 窟颜达抠着门框,眼皮狂跳不止。
那是他第一次,陷入左右为难的纠结中。
“不过是调查而已,”屠岸夫妇将他震至门外,“我们有办法周旋。”
“你再不走,就别认师父师娘了。”
窟颜达注视着合上的门,目色赤红。
他顿了顿,只好在铁兵彻底包围屠岸家前,狂奔而去。
天寒地冻的雪线,一头孤狼杀提刀,杀了上去。
“冒犯神灵者,杀无赦!”
大祭司举着火炬,站在卫兵后。
更高处,是被绑在架子上的屠岸吉娜,周遭簇拥着一堆奴隶头骨。
大祭司正准备上去,给她做法事。
不料有人,来破坏仪式。
他怒不可遏地,指挥人杀了来者。
然窟颜达刀光疾如霹雳,彩色经幡下的雪地,不多会就开遍了血色红梅。
大祭司慌了,当即丢了火炬,狼狈上爬。
就在他够上去,要用匕首抵住屠岸吉娜脖子时。
一把马刀猛地飞来,扎进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