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醒来的第二天,营地里来访了两个人。
上午早饭过后,秋黎第四次来到这里。
一是为探望李相夷他们。
他们为护她,还有倚芳楼遭难的几百名姑娘,而身中剧毒。
对此,她心里头一直过意不去。
二是为重新磋商,东联海帮人员的分配改编、财物分成,以及瀛城城主等一应事宜。
东海一战造成的伤亡,导致人员减损,部分财物失落海中,自然要重新统计商议。
这一讨论,大半日便过去了。
秋黎离开时,李莲花三个大的,送了送她。
从船上步楼梯下到海岸,往营地外去。
“听说,你入主了倚芳楼?”
李莲花踩在柔软的沙地上,开口问。
秋黎点了点头,“我打算,把它改成一个乐坊。”
“让里面的女子,皆以艺谋生。”
说这话时,她本下意识,想摇手里的羽绒扇。
摇了半下,念起李莲花他们,说什么也算是长辈,就束着不摇了。
语气也多了几分恭谨,不复对李相夷三个小的,说话时的样子。
“倒是个极好的主意。”李莲花盈笑道。
“我还打算,”秋黎抿了下唇,言说自己的设想,“办些女子学堂。”
“不过,不像以前的学堂那样。”
“女子学的,多是些女工绣活,还有纲常礼数。”
“识文断字的,诗书什么的,实在少之又少,也不开阔。”
“遑论天文术法,商贾之道此类东西了。”
“如果,”她余光从他们三个身上掠过,“能习习武道,便再好不过了。”
笛飞声闻“武”而动,掀了唇。
“瀛城芙蓉派,你可以去问问。”
“此派是个女子门派,”李莲花顺着他的话道,“姑娘来瀛地多年,想必也早有所闻。”
“派内以‘扶女子之危,立女子之强’为旨,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地位。”
“与李相夷他们,又是盟友。”
“她们想必,会很愿意出些弟子,来女子学堂教授武艺。”
“是啊,”方多病也道,“这距离上近,也方便。”
秋黎直言道好,“等回头,我去走动走动。”
多走动搞好关系,等学堂建好,对接也会快一点。
“就是,”她面上忽犯难色,“也不知……”
能不能办成。
从古至今,男子为天,女子为附,根深蒂固到不计其数的女子,都自认为理所应当。
开办文武兼习的女子学堂,就是与这种观念作斗争。
撬动观念上的事,可比撬动东联海帮,难上太多太多了。
李莲花瞧出她心事,“李某虽不敢妄言保证,此事会顺风无阻。”
“但此事若成,实乃瀛城女子之幸。”
“或可开大熙之先风,成天下女子之幸。”
“亦可全,姑娘一路走到今日的所向之志。”
秋黎偏头,对上他和煦的目光,心头坚定不少。
她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倘使不为了这些,她当这个城主,也没什么意义可言了。
难又如何,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千种难万种劫,不都是竭力一试,才闯过去的么。
她能闯第一次,就能闯第二次。
哪怕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不枉此生了。
往前走了十来个脚印后,李莲花记起妙手空空来。
“秋姑娘可与刘兄台见过了?”
秋黎嗯了声,“我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他。”
“没想到,义兄竟一直在找我。”
“还攒下那么多钱,打算赎我。”
“只可惜,”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叫张纪兰那厮贪财哄骗了。”
说到张纪兰,她的确是恨极了她。
若非此人与梅耘勾结,她兴许有机会选做个清倌人,或者逃出倚芳楼,不定会遭上这许多的罪。
可是,她也可怜她。
然可怜,却不能叫她宽恕她。
总归,她押了人,日后会依律办事。
并酌情考虑一下,她的悔过之心。
如此,便是最合规矩的人情了。
恨意隐入眼底,她又对李莲花他们道。
“我义兄此人心粗,还要多谢了李先生你们。”
“发现了此事的端倪,并为之奔波劳走。”
李莲花他们言说,“不必客气。”
脑中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什么,脸上染了点尴尬之色。
这女装之事,实在叫人情何以堪。
还好,秋黎只知李相夷三个小的穿过,并不知李莲花三个大的也穿过。
她继续说着话,“张纪兰在此事上心怀不轨。”
“我义兄却也不见得光明磊落。”
“他那一万两,听说其中有两千多两,是从莲花楼中所盗。”
“实在不该。”她语有愧色。
“我在此,代他道个歉。”
李莲花摆摆手,“那一万两,早已从张娘子那里拿回。”
“我们的钱,也已回到手中。”
“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而且,”方多病绕开上滑的海水,免得湿了鞋,“刘兄台姑且也算得上,一个盗亦有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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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穷的那种,他下不去手。
稍微殷实点的,不会盗完。
家境富裕的,才会随心所欲。
而在妙手空空眼里,莲花楼属于第二种。
其实,他还翻到了更多的银子银票,但留了部分。
不过,在李莲花他们眼里,他们算穷的那种。
尽管,靠断案赚了不少银子。
可这些银子,因为有一只特能吃的问天痋存在,而变得不算什么了。
于是,方多病用了“姑且”这样的字眼。
笛飞声则不置可否。
说来,他并不大喜妙手空空。
一来此人盗财盗少师,害他们劳心劳力的。
以至于,浪费了他许多习武练刀的功夫。
二来此人是个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惯会套近乎。
尤其是套李莲花的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