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自己介意吗?”
“是我对此耿耿于怀,壮壮,说实话,无所谓,他是一个心态平和、自洽的孩子,我其实很难想象,为什么,他后来会在班里‘混’不下去。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学那么优秀的孩子到初中似乎完全变成学渣了,”陈晴期期艾艾,意难平,“壮壮最大的问题是慢,每天作业都很难在十一点前完成,考试经常是刚做完题就打铃,来不及检查,慢,所以没法开小灶,慢,睡得晚,睡眠不足,在课堂上根本无法做到百分百吸收,恶性循环下,他的成绩一路下滑,成了真正的差生。”
“是的,中学和小学完全不一样,中学会淘汰一批速度慢的孩子,智商不行的孩子,以及情绪不稳定的孩子。”王志安以中学资深教师的姿态,专业的给陈晴意见。
陈晴接着诉说,因为成绩差,壮壮几乎在学校没有朋友的苦痛。“成绩优秀的孩子,大部分都因为勤学苦干,在牛校,课业压力大,他们没有时间和别人共情,对差生也瞧不起,壮壮日子很难过。“他现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跟我说,好像同学们都在往前跑,他一个人是被丢下的那个。哎,我开始反思,牛校真的适合自己的孩子吗?”
王志安本科学俄语的,先在一所以外语为特色的高中教俄语,后来图家近,调到四惠这边的二十五中,改教英语,专业不算对口,人会来事,转向做管理,现在,一周只带两节心理健康类的副课,教书便是这样,你给人一碗水,你得有一桶水,你常年要给人端水,慢慢的,自己的水越来越多,王志安听完陈晴对于壮壮借读的诉求,诉求背后关于孩子情况的介绍,马上表示,二十五中没有潞城中学升学率高,牛娃更是少,可壮壮在潞城中学明显受挫,已经影响到心理健康,“要一个开心、正常、眼里有光的孩子重要,还是一个考试机器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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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一年前,陈晴根本听不进去王志安的话。
搁在三年前,陈晴只会说句“滚”,别来影响她的判断。
但此刻,壮壮拿裁纸刀划拉胳膊的样子在她眼前如电影片段般播放、重放,她重重向王志安点头,“对啊!”“王老师,您说到点子上啦!”
王志安心里很受用,尤其陈晴脸上崇拜的神采不像是装出来的,“谬赞,谬赞!”他谦虚着,当他听说陈晴此番来,是想问问壮壮有没有可能在二十五中借读,他的手腕搁在办公桌上,双手在空气中抓了抓,最后握成拳,“陈老师,这事儿有点难办,两个问题,第一,借读和转学一样,有时间要求,现在已经十月底,你十一月中可以申请下学期借读;第二,还是劝你要三思,毕竟潞城中学教学上的实力在那摆着,你儿子如果到二十五中借读,一年后,再回到潞中,未必能跟得上,彻底不回去,借读改成转学,中考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几率是潞城中学的十分之一,考不上重点高中,以后就和一本大概率无缘了。”
陈晴低头想了一会儿,长发掩住她的半边脸,几根发丝在她的腮边被她拨上去又掉下来,掉下来又拨上去,她白皙的皮肤在发丝缝中闪闪烁烁,一阵风来,毕竟秋凉,她抬起双臂,搂紧自个儿的肩膀,分外楚楚可怜,她的秋波投射到王志安的脸上,“王老师,这件事换成您,您怎么选?”她把问题抛给王志安,一个才认识半小时的陌生人,这份信任令王志安又麻又酥又动容,等日后,相处时间长了,他才明白那天在办公室的谈话纯粹是他的错觉,不是陈晴待他同别人不一样,一见倾心,一见认定他是值得托付的人,是陈晴对谁都一开始便轻易抛出一片真心,火一样的热情,直至被对方的某个细节、漏洞、不恭、怠慢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