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奏章?说的什么?”
“一封是通政使韦乾度所奏,他认为‘赎刑’之议可行,但是要真正起到刑罚惩戒的作用,则所缴罚金应尽量高一些,否则不足以震慑后来者。他建议按所犯之罪,分为十二等,最低等折罚金万贯,最高等折罚金百万贯,中间各有对应之数。”
“百万贯?”承平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么高的罚金谁交的出来?他疯了吧?”
“呃......可是,陛下,恐怕那些世家大族还真能交的出来。韦通政在奏章后面附了一份家产清单,内含各大世家的房产店铺、土地山林,以及对各家家产的大致评估,虽不完全准确,但大致可信,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韦家的。据这份清单所载,家产最丰的崔家家资总数超过一亿万贯,其中大部分都是土地,其占地之广已超过了皇庄,即便最少的世家也能有一两千万贯的家资。因此对于他们来说一百万贯还真不算什么大数,也就是让他们小小心疼一下而已。”
“啪”地一声,一只青瓷碗重重地被掷在地上摔得粉粉碎,承平帝站起身来一手掐腰大口地喘着粗气,瞪着眼用手点指着杜延年怒道:“你们一个个的总跟朕说国库没钱,结果呢?随便拎出一家都比朕有钱是吧?你是丞相,你来告诉朕,为何这些门阀世家比朝廷还有钱?啊?”
“陛下息怒!”杜延年忙跪下解释道,“这些世家都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最少的也已传承了一二百年,多的甚至已经传承了四五百年,家中财富乃是数百年积累而来,自然不可小觑。而我朝立国尚不足百年,这百年间又战争频仍,国库自然难以丰裕。”
“那照你这么说,把这些大家族手里的钱都弄到国库里来,朝廷不就有钱了吗?”
“这......”杜延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韦乾度的法子其实说的就是这回事,只是话却不能说的如此直白。
承平帝也想明白了,杜延年单独将韦乾度的奏章拿出来说,其实就是赞许了这个路子,心情便平复了下来。
“杜相,平身吧!这个韦乾度倒是个忠直之辈,诶,不对呀,他韦家不也是世家大族之一吗?难道他竟如此大公无私?”承平帝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大公无私之人。
“陛下,臣虽不知韦通政这样做的原因,但斗胆猜了一猜。韦家和简泽是姻亲,简泽前日下狱,韦通政昨日递上了这份奏章,怕是深意在此。”
杜延年点到即止,承平帝心领神会:“他怕朕迁怒于韦家,所以先来给朕送点好处,哼,小人之心!”
眼见得韦乾度转瞬间从“忠直之辈”变成了“小人”,杜延年却明白,韦家——过关了!
“另一封呢?”承平帝继续问道。
“这另一封奏章是秦王上的。秦王提出了两点,一是‘赎刑’之策在短期内有利于丰盈国库,利大于弊,不过,不可作为长久之策;二是,‘赎刑’应加以限制,不可全赎,只能半赎。”
“半赎?什么意思?”
“秦王的意思是,哦,臣举个例子吧,假如一名犯人应判流刑,可一半折杖,一半折钱,可对半折,也可小半折杖、大半折钱,反之亦可,但折杖数应有最低限制,如流刑则最低折杖不应少于二十杖。”
“搞这么复杂干什么?”承平帝大为不解。
“秦王的意思是,如果全部刑罚均以钱赎,则难免使人对律法存了轻视之心,认为有钱便可为所欲为,所以,一定的震慑还是有必要的。而且,部分折杖、部分折钱,这对于国库收入也没有太大影响。”杜延年解释道。
“嗯,倒也可行,难得这小子用心了。”承平帝赞许地点了点头。
杜延年没有接话,脸上表情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