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听说今日是一个姓鲁的县尉审案。此人也是新调来的,前几日刚到。”
“哦,那咱们得去听听啊!”祁翀笑道。作为京兆府尹,这可是直接考察下属的一个好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一行人径直来到衙门口二门处混杂在百姓中间,不多时便见一名青衫官员升堂入座,观此人年龄大约三十上下,态度严肃。
丁家兄弟早站在了堂下,二人各据左右,背对彼此,互不理睬。
这中垣县尉鲁光庭上得堂来,见兄弟二人这架势,不由得眉头大皱,道:“丁筌、丁华,你二人既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碰到一处为何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二人也是读过书的,难道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丁华,你是弟弟,总要跟你哥哥见个礼、喊一声吧?”
丁华本不愿理睬丁荃,可县尉如此说了,大堂之上也不好违拗,只好转过身不情不愿地对丁荃一拱手道:“哥哥!”
“嗯,丁荃,你弟弟既已见礼,你不该回个礼吗?”
丁荃暗骂鲁光庭多事,可堂上堂下、乡里乡亲都看着呢,他也不想让大伙儿觉得他心胸狭隘,也只好嘴唇微启叫了声“弟弟”,声音却是小的几乎听不见。
“你这声音也太小了!”鲁光庭不满道,“还有丁华,你那声兄长叫的不情不愿,以为本官听不出来吗?你们既如此不知礼数,现在本官要罚你们——罚你们兄弟互呼,各呼五十声方可停止!开始吧!”
鲁光庭这个判罚弄的大伙儿莫名其妙,堂上堂下议论纷纷,祁翀倒是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微笑着注视着堂上。
果然,丁华首先不满地嚷了起来:“鲁县尉,我们是来告状的,你不管是非曲直、不问家产分配,让我们兄弟互呼,这算什么道理?”
“放肆!这堂上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再不开始,当心刑杖伺候!”鲁光庭怒道。
到底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丁家兄弟无奈之下只好开始“哥哥”、“弟弟”地喊了起来,初时只是敷衍而已,声音冷淡,但喊了十余声之后,二人已由背对转为了面对,不到三十声,丁荃已是泪流满面,丁华也是满脸愧色,声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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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光庭心中有数,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哥儿俩。
丁华终于忍不住了,哭道:“鲁县尉,我不告了,在下情愿撤诉息讼。”
“哦?这是为何?”
“不瞒鲁县尉,在下适才想起了年幼时的许多往事,彼时年少无知,常常闯祸,总要兄长替我遮掩,有时兄长怕我被父母责怪,自愿替我担下过失,自己却没少为此挨罚。我远赴他乡游学之前那晚,兄弟二人也曾抵足而卧,彻夜交谈,那时兄弟情真,如何竟到了今日这一步!思及至此,在下愧悔万分啊!”
“愧悔万分的应该是我呀!小时候尚且知道维护弟弟,友爱谦让,如何今日竟还不如幼时?父母临终前嘱咐我照顾弟弟、光大门楣,我......我没做到啊!”丁荃也失声痛哭,“鲁县尉,我情愿将家产再分一些给弟弟,只求兄弟和睦、不再争吵!”
“好!”鲁光庭笑道,“既如此,本官判决如下:判得丁筌丁华,争执祖业遗产,久讼未决。夫鹏鸟呼雏,雌鸟反哺,仁也。蜂见花而聚众,鹿见草而呼群,义也。鸣雁聚而成行,睢鸠挚而有别,礼也。蜷蚁闭塞而塞水,蜘蛛结网而罗食,智也。鸡非晨不鸣,燕非时不至,信也。彼夫毛虫蠢物,尚有五常,人为万物之灵,岂无一得?尔兄弟以祖宗之微产,伤手足之无良。古云:同田为富,分贝为贫。应羞析荆之田氏,宜学分被之姜公。过勿殚改,思之自明,如再不悛,按律治罪。”
判词既出,丁氏兄弟俱道服判,挽臂下堂而去,百姓亦都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