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万福。”老妪见他衣着素朴,毫无架子,只道他是府中差役,微笑点头回礼。
“夜色已浓,老人家为何还不休息?又为何发出长叹?”
“半老残躯,流落异国,前路未卜,焉能不叹?”
“老人家担心自己的安危?”
老妪摇了摇头:“老身半截身子入土,便是现在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有何可担心的?”
“那是......”
“我大儿在外打仗,刀枪无眼,做娘的心里总是悬着;幼子和孙儿又被囚于此,尚不知会被如何处置,我心里怎能不担忧?”
“董都督想必也是如此担忧太夫人吧?”祁翀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刚从我母亲屋里出来,她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我也是难过地很。”
“人固有一死,黑发人送白发人乃是常理。她生前你尽了孝,这便可以了,不必遗憾。若是我儿董肇在眼前,我也会跟他说,不必担忧我,顾好自己便是。”
“做娘的总是不让儿孙担忧自己,却又总忍不住担忧儿孙,是吗?”
“对,就是这个道理。母亲担忧儿孙乃是天性使然,由不得人。儿孙若真孝顺,便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是虚的。”
祁翀心里开朗了许多,深深一揖谢道:“多谢太夫人开解!您也早点休息吧,您和您的儿孙都会平安无事的。”
离开了董太夫人居住的小院,祁翀再次回到祁枫灵位前跪经。深秋之夜,凉意渐浓,恍惚间依稀还有阵阵雨丝飘落,一股萧瑟之感袭上心头,本不算多愁善感的祁翀此时竟然有了些许不安之意。
今日田孟晴的交待后事之举令他感觉有些不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祁翀烦躁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种糟糕的感觉赶走,却发现只是徒劳。
正在此时,田孟晴的房门突然开了,翠微疾步奔出,声音颤抖:“殿下,真人她......她有些不好了!”
祁翀的心蓦地一沉,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韩,去叫白郾!”祁翀推了一把站在旁边发愣的韩炎,韩炎这才反应过来,转身飞奔而去。
祁翀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屋中,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真人突然开始发烧,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翠微急促地道。
祁翀奔到田孟晴床边,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通红,口中喃喃,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祁翀紧握着田孟晴的手,口中连连轻呼“母亲”,田孟晴却始终毫无反应。
一旁的翠微已经脸色发白,身体几乎站立不住,靠在床柱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韩菱也是脸色大变,神情呆滞。她一来感激田孟晴救她一命,不忍心她就这样离去,二来也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自古以来,皇家贵族有人去世,多有令贴身奴仆殉葬的,她自小在葛侍郎家就见过这样的事情,此时不禁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