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什么你都依着他,杜相,这岂是宰辅所应为?我告诉你,这事儿你要是不能说服我,这封诏令我一定会封驳!殿下若不满意,就让他罢了我的职好了!”林仲儒气哼哼道。
“哈哈哈,林公莫气、莫气!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诶,岐国公来的正好,这也快晌午了,我做东,请二位到‘第一楼’小酌一番如何?我们边吃边聊!”杜延年笑道。
林仲儒本不想去,但架不住杜延年连拖带拽,最后三人一同去了“第一楼”,要了一间静谧雅致的包间。
酒菜上齐,林仲儒也不动筷,径直问道:“鹤寿,你到底怎么想的?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就给我交个实底儿,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林公,烧族谱一事你这么快就忘了?”杜延年轻抿了一口酒道。
“可大渊数得上的世家门阀已经被殿下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以林家为例吧,林家在京城原本有一两千口人,如今我家只剩了百人不到,其余的要么分家另过,要么放出府去,我连宅子都卖出去一半!世家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再跟皇权作对了,还不行吗?”
“林公,您心里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杜延年笑道,“不过您想的还是不够深!”
“哦?请杜相赐教!”
“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获罪的八大世家虽然被打散分布,可毕竟家族人数庞大,只要有一两个出息的,就难免有让整个家族再次崛起的可能!而殿下是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就这么说吧,五十年内,八大世家都不可能有人进入仕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殿下当初拆分八大世家,并且让他们背负巨额债务,从那时起,其实就已经存了不准他们的子弟入仕之心了?”林仲儒蓦地一惊。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被殿下收拾了的八大世家也好、你们这些主动分家的世家也罢,势力大多在京兆附近,可地方呢?州县上往往也是有一些地方门阀的!他们势力虽不及你们,爪牙伸不到朝廷中来,但在地方上仍然可以一手遮天!这些门阀总不能指望殿下一个一个去拔除吧?
那就只能想法子逼他们分家!分了家,人口少了,土地少了,共同利益也少了!少量的人口和土地不足以支撑一个家族成为门阀,而失去了共同利益的羁绊,只靠亲情、血脉又能将同族人维系在一起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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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令一出,接下来就要看地方门阀大户如何选择了!想要不分家,那就要承受家族有不肖子弟的风险——偌大一个家族,在一地称王称霸惯了,你觉得他们全族洁身自好的可能性有多大?可一旦有一人出了事,则整个家族至少几十年不能做官!一个家族有钱无权,会是什么后果?那就是别人的鱼肉!如果不能保证家族不出一个逆子,那就只能分家,一代代分下去,早晚有一天家族势力会被削弱殆尽!”
“此谋堪比‘推恩令’啊!”在一旁默默喝酒的柳敬诚突然冒出来一句。
“是啊,只要将细节补充完整,将可能的规避之策都写进去,我是想不出来那些地方门阀还有什么理由不分家的,只怕恨不能分的越细越好!”
林仲儒沉默了,这个法子同之前处置八大世家其实是同一个路子,我不要你的命,但是会拿走你所有值钱的东西,而且扼杀你的上升通道,让你一生都看不到希望,却又到不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这就是软刀子喇肉啊!既仁慈又狠辣!
“所以,林公,你还打算行使你的封驳之权吗?”
林仲儒长叹一声,默默摇了摇头。不是他多么赞同这个法子,而是他看到了祁翀的筹谋已久和坚定决心!如果他真的反对了,那么毫无疑问,祁翀会立刻换掉他这个中书令!
人总还是要权衡利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