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乎意料的是,王弼并没有顺着那中丞的话将刘整召回京城,只是驳斥了那一人顿之后,将其赶了出去。
王弼是否真的看不出来他的女婿怀有不臣之心?
错了,他王弼只是不愿再去纠结这些事情了。
一个帝国将亡,总要有些殉道者的。
王弼王玉章,虽然不算是什么英雄,他这一生都只算得上被人称作一位奸权,可是临了临了,怎么也会生出一股子英雄迟暮的压抑感?
下朝的时候王丞相是最后一个踏出大殿的人,一直等到那些青红花花绿绿的身影和颜色全都消失不见了之后,王弼才艰难地起身,独自向着殿外挪过去。
像是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王弼使劲地裹了裹身上掖着新絮的锦缎绣里子大袄,原本身型肥硕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江宁的终有一天,也会将从邺都带来的棉衣塞进官服下面。
不同于北方寒冬里总是凌冽的风,这里的空气总是带着令人作呕的湿腻的甜,只不过在这一刻,钻进脖颈里倒是容易让人从头凉到脚后跟。
孤家寡人了,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王弼抬起手放在眼前,手上只沾了些弥漫在四周的水汽,这时候倒是有点怀念邺都那里飘落的雪,掉进掌心里,刺骨的寒,灼烧进皮肉,容易让人惊醒。
也不知道刘整到底什么时候,会带着二十万帝国的最后精锐跑路,将一座空荡荡的江宁城,拱手放在齐军的铁蹄下面。
恰巧大将军大司马刘整此刻正是这样想的。
饮马滩不是天堑,没办法阻挡住势如破竹的四十万大军,刘整不愿意跟那座迂腐的城和那群迂腐的人一起共存亡,自打上次亲眼见过齐王周同之后,刘整就全然没有了抵抗的欲望,此时他只是想着如何逃走,带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去追寻心里那个如同鬼魅一般勾引自己的梦。
可惜他想的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