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弼的死讯仅仅传自韩辩一人之口,只是现在所有人才明白,原来帝国将颓大厦将倾原来竟来得如此之快。
总有人在蠢蠢欲动,就在城内人心惶惶的第二天,早已做足了准备的太史刘琦等一众文武大臣迅速站好了队。
深夜的厮杀声原不来自城外,而是来自城内,江宁城内由数十位朝臣的家府丁士以及暗募死士率先动了手,他们迅速袭击了守城的卫士,而后将四处城门大开,放任齐军大举入城。
无可奈何这本不算缜密的起事竟然进行的如此之顺利,可能这其中大约少不了那位在朝中占有极高地位的御史大夫韩辩韩大人的推波助澜罢,因为就在那一晚,当无数兵士闯进韩大人府邸的时候才得知,原来韩大人早就不知去向了,为何四处城门大开,放任混乱的百姓出城逃命,在有心之人指摘中才得以知道,韩大人早早就混进逃亡的百姓中间,不知所踪去了。
江宁城四门大开,无数百姓蜂涌着逃出了城去,按照以往惯例,叛军们进城之后大抵是要大肆抢掠一番的。
然而一直等了许久,直到城中百姓大都逃散了个干净,这时候才有稀稀落落数支齐军进了城,原来早在城中大势既定之时周同早就率领大军火速驰援齐州去了。
这次进城的仅有许奋率领三万军队,不过这些也足够,因为早在昨天夜里,太史刘琦及一干懂得审时度势的大臣早早集结了大批人马杀进了皇宫,而那些眼见大势已去的禁卫士卒们却转而将矛头转向了身后戍守的辉煌宫殿。
如今那座大殿之上,依旧稳稳坐在龙椅上的,只剩下一个年轻的元朔帝。
说来实在令人唏嘘,小皇帝做了十几年的金銮大殿,文武百官中除了那不可一世的王党,或者是后来居上的守旧派,却独独没有半个保皇派。
有人说他得位不正,却怎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小皇帝每日在数座大山的夹缝中苟延残喘,举目望去但看不见半个亲人。
太史刘琦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大殿,身边又多了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这位将来必然新近的权贵却没有在入城的大军中寻到那位他心心念念的齐王殿下。
此刻元朔帝端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宫人逃散的混乱中将那些象征着威严的器物推翻在地,此刻一片狼藉,年轻的元朔帝坐在他的龙椅上,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
许奋专等江宁城中的百姓逃散的差不多了才下令大军进城,按照钟离翊的嘱咐来说,大军进城若想秋毫无犯几乎是不可能的,许奋没有田汾那种纵兵屠城的胆大魄力,因此这也只能是他为江宁那些无辜的百姓所能做的最后一点宽宏。
江宁战事初定,周同便火速带着钟离翊及田汾返回齐州,至于留下许奋,则是钟离翊刻意为之,许奋这些年并未同其他人那样立有大功,况且还有一件事,钟离翊暗地里嘱咐过,非他不可。
张通海带兵南下并未返回,而是奉命继续南下安抚交州,这也大抵奠定了这些人将来的命运格局。
再说齐州这边,原本定下坚守百日之计,如今早就过了三月有余,岱城四面被围,城中军士死伤殆尽,就连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也全都被拉上了城墙守城,不过好在粮草尚且富余,王妃云湄及一干大将都还活着。
前几日郑勋率了一支三千人骑兵拼死杀出城去,欲到冀州去搬救兵,只不过一番左冲右突,骑军死伤大半,最终却被困在城外,不过这也极大牵制住了周泛攻城的脚步,他不得不派出大批人马前去围杀这支齐军,不过这一千多人仗着自身移动敏捷,多次从夹缝中突出,并且时不时袭扰后方粮草,也让他不胜其烦。
岱城被围困日久,消息阻塞,完全不知道江宁那边是什么情况,只是四十多万汉军铺展开来阵势甚为庞大,又连着数十日猛攻,城中弓弩箭矢早已不能为继,无奈之下只好将城中房屋拆出木石,点燃柴草从城墙上扔下去,借以延缓汉军攻势。
每日每夜都有大批死伤士卒和百姓被从城墙上抬下来,按照这样打下去,不消个十几日,算上这城中能动的几十万百姓,也都要陪着岱城一起葬送下去。
城中尚有两三万甲兵,这时候有人提出来集结兵力从一处突围,护着王妃逃出城去,不料被云湄怒斥回去,岱城尚在,齐州就在,更何况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无论如何云湄也不会将齐王这起手的基业白白让出去,更何况她有一种预感,周同,就快回来了。
傍晚时分,外面传来消息,浑身血污已然看不出人形的大将薛罡匆匆走进了王府,他一见到王妃纳头便拜:“臣下无能,那汉军动用数十架擂车冲木撞塌了近百丈城墙,臣抵挡不住,只得带人放弃了外城退回内城去了。”
云湄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寝殿,片刻之后众人赫然发现,王妃云湄穿上了齐王那套金甲,手持宝剑,她冷冷在众人面上扫过,突然“噌”一声拔出宝剑,喊道:“随我出去,杀退敌军。”
眼见那身躯娇瘦,却又如此坚韧挺拔,众人心头巨震,一片骇然。
又是一夜苦战,终于将冲上内城的汉军杀退,这一次死伤更大,虽然失了外城,但是好歹保住了内城,一战过后,所有将领均浑身是血,身上各处伤痕累累,就连那王妃云湄,宝剑剑锋砍杀得翻卷了刃,白皙的脸上也布满血污,众人这才真正回味过来,原来齐王殿下这看似娇滴滴的王妃,却也是个惹不得的巾帼之志。
如今死守岱城已然一百二十日,不仅城中士卒死伤殆尽,就连百姓也死伤殆尽,着急的不仅是城中所剩无几的齐军,还有用四十几万人始终攻不下一座城来的周泛。
周泛怎么也想不通,就这一步,宛如天堑的一小步,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更不用说昨夜郑勋仅率几百骑就差一点杀进了自己的后营。
莫非果真天意如此?
周泛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