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琏懵了一瞬,算上出继的四弟,如今皇阿玛膝下也只有八个儿子,哪来的十二阿哥?皇阿玛病糊涂了?
皇帝也有些意外,失声道:“进忠你念的什么!”
进忠左看右看,确定自己没念错,忙不迭把诏书送进去:“皇上,您看看。”
皇帝一把抢过诏书,果然看到在“二”前有个歪歪扭扭又细长的“十”。
外间传来永琏惊疑不定的声音:“皇阿玛,还是让黄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皇帝忽然古怪地一笑,布满脓包的脸上裂开一条弧形的缝。
他半个身子探到床外,嘶吼道:“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你说别人对朕只有满腹算计,但就算朕把储位捧到琅嬅的儿子面前,他也只会更关心朕的身子!
而你!你说你对朕一腔真情,可是你不惜加重朕的病情叫朕昏迷不醒!你半点不为朕的江山基业考虑,要朕,把大清的江山,传给你那走狗产下的病崽子,要不就是非嫡非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来的小玩意儿!今天你就是叫朕死在这儿,朕也要说,你根本没有在乎过朕!你只想巴着朕吸干朕的血,还要踩朕一脚说是朕对不住你!”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响起,皇帝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床帐,接着“彭”一声闷响,皇帝摔下龙床,带得整片帐子都坠落下来。
永琏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急忙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时,外间忽然传来好几声惨叫,接着是一片惊呼声:“娴答应您这是做什么!”
活跳跳的漆黑和桔黄色混合的恶臭泥浆,从门缝、窗棂间渗入,争先恐后地奔涌而来,泥浆中软黏黏的畸态触手上是坚硬的幽蓝赘生物,往下滴滴答答落下黏液,咧着红艳欲滴的嘴唇,如水螅一般向前划动。
进忠第一个中招,被那邪异触手勒住脖子提了起来,他的脸因窒息而通红,双手下意识掰着触手,两腿乱蹬。
永琏抄起烛台朝勒着进忠的触手丢过去,烛台浸入触手中,立刻隐没不见。
其他太监宫女吓得四散而逃,可是门窗都胀满了泥浆,又能去何处?
永琏沉声一喝:“不要乱!都聚到本王身边来!这时候更不能落单!”
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聚拢在永琏身边,但永琏心里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好在这时,他胸前挂着的平安符忽然闪出红光,将众人罩在里面,逼退了黑泥。
这时又听得一声尖啸,漆黑的夜空骤然火光大盛,门窗直接被震得碎为粉末。众人面前闪过一道巨大白色身影,祂的六只羽翼展开,露出其中千百只眼睛,每只眼中射出火光。
这时又听得当的一声,金光乍起,一道青光穿透天花板,构成一个青铜大钟,直直盖下,恰好将众人罩在其中。
那光仿佛利刃,将触手切断,暂时放松了对进忠的控制,进忠直直摔了下来,拼命咳嗽着,好容易才缓过气来,感到脖子一阵剧痛,一摸,摸到一粒粒凸起,接着便感到一阵头晕,人事不知。
宫女太监纷纷惊叫:“进忠公公出花了!”
永琏举着香炉摆出戒备姿势,道:“众人小心,都靠近些,别被那黑泥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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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缩在钟内,看外间两怪恶斗:毛羽泥浆纷飞,眼球触手裹缠。光灿灿,百目齐射天圣火,暗沉沉,千手共开血红唇。一个尖啸如劲风,一个怪叫似老枭。罗刹饿鬼齐走避,天兵天将尽羞惭。
两怪打斗,巨大的余波让那钟发出巨响,很快,那钟的虚影上便出现裂痕。那泥浆触手末端,忽然生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举起形如钢叉的爪子朝白羽怪挥去。二对一,白羽怪渐渐露出颓势,被打得眼球四处乱飞,落地的眼球立刻被触手上的大嘴吞噬,白色的身影被鲜血染红。
祂似是一发狠,直直撞进黑泥中,百张嘴立刻凑上来,将祂活活撕碎,吞吃下去。
然而那些嘴吞下肉块后,却是齐齐作呕,接着呕吐起来,吐出一颗颗带着羽毛的心脏,每颗心脏漆黑如墨,彭彭跳动着,心率的共振在众人耳中形成一句充满怨毒的诅咒:“弘历禽兽!我恨你!恨不得你下面生了疔疮烂上来,全身的肉都烂干净!”
黑泥哇哇吐着,且吐且退,消失不见。
那些心脏重新聚拢成一颗肉瘤,肉瘤上裂开一道道裂缝,从中探出眼球,又列出六条大裂缝,从中生出六根巨大翼骨,正要扑来,却忽然顿住身形。
门外,双喜左手举一个倒十字,右手拿着符纸,竖瞳睁开,男女混合的嗓音快速吟诵着什么。
如果永琏和在场众人有通灵之能,就能看到,双喜背上背着一个红衣厉鬼,身前是一条缠绕着无头尸的大蛇。
在吟诵声中,那肉瘤震动几下,终于与翼骨一同碎裂开来。
永琏惊魂未定,就见到双喜凑上前,一挥手。
“还是请你们忘了这些事吧。”
永琏的眼眸暗了暗,接着重新清亮起来,带着一丝迷茫。
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门框,和门框外聚拢的人群,猛地想起什么,急道:“皇阿玛!”回身要去查看皇帝的情况。
一转身看到进忠昏在地上,颈部满是红疹,似是染上痘疫,更是大惊,忙让人戴上手套面纱把他抬出去。
这时外间有名宫女冲进来,急得语无伦次:“王爷快去看看吧,娴答应方才非要闯进来,柏枝姑姑带人去拦,推搡间摔了不说,现在那些人身上都起了疹子,不知道是不是出花了!然后,然后有个……人突然跟过来,和娴答应打起来了,这会儿,这会儿还……”
永琏把皇帝安顿到床上,出去一看,只见门外众人,除了几个去照看柏枝的,都惊恐地呆立在原地,他们面前,容佩已经倒在一边生死不知,如懿正倒在地上无力地挣扎着,两眼翻白,脖子上还被两只手死死掐着,已经掐出深深的一道淤紫痕迹,那人的指甲也深深插进如懿颈部的皮肉,鲜血汩汩流出。而那两只手的主人,头发披散,身上没被薄薄宫女衣裳盖住的部分身上挤满了灌脓的疱疹,白色的疱疹冒了黑色的尖,恰如一只只无神的眼睛。
白雪落在那人身上,仿佛覆盖着白羽,如懿一身鸦青色绣五瓣梅旗装,黑夜里看过去,与一旁梅树下的泥一般颜色。
来送符纸的胖太监出主意道:“王爷,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娴答应挪出去,还有几位可能出花的公公和姑姑,也得赶紧送去避痘所治病啊。”
永琏闭了闭眼,强撑着安排善后事宜。
睡梦中的嬿婉被一阵金属碎裂声惊醒,她和春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妆台前,春蝉拉开妆台屉子,发现那枚铃铛已经碎成了好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