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郁抬头,紧紧握住皇帝即将垂下去的手,眼含热泪,“父皇,儿臣在。”
皇帝的眼皮一张一阖,睁眼的幅度很小,仿佛下一秒闭上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因为身体虚弱,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是气声,不凑近了听很难听清。
“阿郁……朕当了十几年皇帝,在位期间……扪心自问没有做对不住琉璃的事……”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完一句要喘很久才能接下去。
“如今南楚、北魏都败在我们手里,未来十年应当不敢再犯,朕也算……功得圆满,死而无憾……咳咳咳……”皇帝咳起来,上半身一起一伏,咳嗽声压抑沉闷。
秦君郁紧了紧手心,哽咽道:“父皇,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虽然他与皇帝的父子之情并不深厚,曾经也因为生母的死恨过他,但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他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他垂下头,“昨夜天牢意外走水,皇后活活烧死在牢房里,秦奉天被关押在刑罚司等候审问,从前维护他的党羽如今对他避之不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父皇可以放心了。”
皇帝听到皇后被烧死,脸上并没有太大情绪,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闭着眼睛缓了许久。
秦君郁与他说了一些朝廷的变动,以及凉城和青山城战后的重建方案,也不知道皇帝是否清醒,但他该说的都说了,就像以前那样,两人单独在御书房见面,他汇报公务进展,皇帝给建议。
“朕知道了。”皇帝再度睁眼。
他盯着秦君郁看了很久,眼神中带着欣慰、赞赏、不舍,但更多的是高兴。
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虽然哽咽,但很努力地将字咬清晰,让秦君郁能听清楚。
“传位的圣旨朕已经拟好了,就藏在养心殿的龙椅底下。”
“秦泽海通敌谋反,处以……醢刑。”
秦君郁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
所谓醢刑,就是将犯人放进锅里,用大火烧水,直至犯人死去,再将他剁成肉酱。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判醢刑,琉璃开国以来从未有犯人用过此种刑罚。
通敌加上谋反,是重罪,但秦泽海到底是皇室中人,斩首示众已经足够,没想到他父皇竟要用醢刑,这当中是否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秦泽海到底有没有犯了其他罪?
“是。”秦君垂眸,没有提出心里的疑惑。
皇帝又缓了缓,语气极慢地吩咐:“皇后不必单独修陵,也不入宗庙,更不用追封,以普通的妃制下葬即可。”
秦君郁更疑惑了。皇后的确作恶多端,害人不浅,可皇帝没有废后,也没有牵连她的族人,只是在她死后以妃制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