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自己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公爵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了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反射的绚丽华彩。
“二十多年前的我……也曾在这里翩翩起舞,那时候的我,比现在的你还要年轻太多,而那时候的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座宫殿变成属于我的东西,要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所以,夏露小姐,年轻永远不是借口,况且,对一个有志于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野心家来说,你已经算老了。”
虽然夏露内心里其实认同罗马王的话,但是被一个大自己一辈的人教训、还说自己老(尤其是刚刚还丢了脸),夏露内心顿时涌起了一股逆反心态,于是她鼓起勇气,毫不畏惧、甚至略带着点讥讽地回敬了罗马王。
“好吧,也许您说得确实有理,但是……哼,如果我像您一样生下来就是皇帝的唯一继承人,而不是生在一个倒霉的落魄家庭,那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成为法国皇帝很久了,还用得着被您教训已经老了吗!?”
夏露的话,并没有激怒公爵,反倒是把他给逗笑了。
“噗哈哈哈……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啊。好吧,夏露小姐,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一位女士的禁忌——你不老,恰恰相反,风华正茂,光华四射……”
正如他夸奖的那样,此刻翩翩起舞的夏露,因为运动量和心情激动的缘故,白皙的脸渐渐泛红,脖子、肩膀和胸口露出的大片肌肤上,也出现了细细的汗珠,金色的头发也在舞步当中微微飘扬,此刻的风韵和神态简直犹如阿芙罗狄忒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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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接受您的道歉。”夏露微微一笑,又回复了刚才的谦逊。“陛下,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您一番美意,我十分感激,但是我觉得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份恩宠……说到底,一份从天而降的‘神迹’,对一个乐天派的傻姑娘来说,肯定会照单全收;但是对我这种从小坎坷的人来说,就实在有点让人心怀疑虑了……因为我知道,凡是命运馈赠的礼物,一定暗中标好了价格,越是免费,可能我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经过了刚才的小小插曲之后,夏露已经确定,罗马王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敌意,所以她趁着对方现在心情好,干脆就把事情给挑明了,“再者说来,陛下,如果您当初按照我爷爷的请求返回法国,那么我就是您的臣仆,您根本就不需要给我什么许诺我就会为您赴汤蹈火,而且无怨无悔;可是现在情况可完全不同,眼下您已经在奥地利扎根,而且已经明确说过绝不会回去了,那么我们能够效忠的对象只能是总统阁下了,如果我贸然接受您的好意却违逆了自己真正的恩主,那恐怕是既不忠也不智,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您说对吗?”
精彩。
在夏露为自己分辩的时候,公爵一边跳舞,一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而这个回答,也确实让他越发欣赏面前的女子。
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迷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反而能够冷静务实地分析自己的处境和利益,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这份好意,虽然受害者是自己,但不得不为她这份机智和果断点赞。
“也就是说,如果我别无所图,只想帮你,反而会让你觉得代价太高是吗?”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好吧,虽然这看上去很可笑,但也是世界的常态啊……我们终究是活在一个充满着虚伪和背信弃义的世界里,天真的傻瓜是不配坐在餐桌前的,你有这份戒心,倒正是说明了你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那反过来一想,如果你为我效忠,那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我虽然去不了法国,但你可以留在奥地利啊——这不就尽了我们的君臣之谊了吗?”
正如公爵所预料的那样,夏露的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一瞬间她原本舒展的身体也逐渐紧绷。
“小心点,可别再崴了脚啊。”看到她紧张戒备的样子,公爵却还是不紧不慢,甚至还帮助她调整舞步,“难道你认为我做不到吗?我现在就可以写一封信,告诉我的堂兄,我和夏露·德·特雷维尔小姐一见如故,所以想要把她留在奥地利,帮助她大展宏图……我想,出于我们的家族感情,或者出乎拉拢奥地利的必要性,他会欣然同意的,对吗?”
“但我不同意——”夏露咬着牙回答,她已经察觉到了,在公爵优雅的姿态下,隐藏着一颗傲慢自大的心,他是真的敢想敢做的——因而也就显得极其危险,因为他真的有这个能耐。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公爵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神甚至还有些怜悯,“既然你已经来到我这里了,那我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欣然同意的,有温柔的,也有粗暴的,还有既温柔又粗暴的……另外,你的妹妹比你小几岁,据说也很漂亮,如果你留在这里想念家人,难道我不能把她也一起邀请过来吗?你认为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呢?”
如果说,一听到前面的话,夏露还只是感到紧张和愤怒的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夏露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习惯性的掩饰,只剩下了令人冰寒的目光——除非是近在咫尺的观众,否则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可爱的脸上,居然会展露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态。
“如果你那么做……那你一定会死的。”此刻的夏露,再也没有使用任何对罗马王的敬称,只是以最凛然无畏的神态,面对着这个权势远远超过自己的男人,“也许你现在可以肆意逞威,但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