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琉璃缓缓缩紧了手指,一字一顿,在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轻描淡写地吐露自己的真实。
“见到端庄儒雅的君子中意我,心里想的却是太好了,他这个性子,哪怕日后变心,我也会好过一点。”
朱水云思索着,却见眼前的女子缓缓放下了茶杯,春葱一样的手指轻轻端起白瓷杯,送到朱水云面前。
茶香四溢,雾气扑面。
“但,见到了姑娘,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不是冷的。原来,情意,真的也可以有十分。”
她淡淡笑了,好像自己没有在告白一样。
“!”朱水云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晏琉璃摇头很干脆。
“但是,当你从树上跳下来,送给我花,还邀请我、想带我走的时候,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上你了。”
阳光照在你的红衣衫上,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她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微笑,似乎在回味刚刚的那幅画面。
“我的父亲是很威严的人。他性格强势,从小便教导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要听父亲,行事一定要守规矩,一定要让他满意。”
“因为,他不喜欢的孩子,不配得到他给予的东西。”
“我很聪明,很懂得求生,所以我做得很好,不,应该说,伪装得很好。”
“我不喜欢蝴蝶和牡丹,但是父亲觉得我喜欢,我为了让他更喜欢我,便告诉他,我喜欢蝴蝶和牡丹。”
“我和同样对他的脾气的哥哥,成为了唯一有资格,还活着留在晏家的人,其他人都成了磨刀石,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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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虽然依旧是等待被交换的物品,却因为合他心意,会被卖得更贵些,不会廉价到只做一块磨刀石。”
“后来,父亲大概也没想到,他也成了磨刀石,死了,我以为我自由了,可以做些什么了,哥哥却取代了他的位置。”晏琉璃的眼睛好像一片琉璃,冰冷清澈。
“我从讨好父亲,变成了讨好哥哥。”
“哥哥解脱了,从物品变成了卖物品的人,而我,从父亲手里的物品,变成了哥哥手里的物品。”
她垂下头,看着茶汤平静的表面,声音越来越轻。
“我要……伪装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温顺听话,容不得半点肆意妄为。”
“我那时候才明白,只要他们任何一人还活着,我就永远不得解脱。永远要做一个,活着的器皿摆件。”
“大概,今天来招待你,爱上你,吐露出这一番惊世骇俗的情思,是我二十几年来,唯一的疯狂吧。”
人总会爱上自己向往的人,她向往朱水云这副自由快活。
明明身份高贵的小姐,肌肤细腻,毫无劳作的痕迹,却散发赤足,堪称粗鲁放荡地坐在墙头。
那一刻,好像晏琉璃心里的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她不理解的汹涌情感涌出来。
说完这番话后,那美丽端庄,平静地看着自己被杀死,平静地吐露内心的疯狂的姑娘,抬眸。
她轻蔑一笑,似是笑自己下贱:“就算你是来杀我的刺客,下一刻刺死我,我也甘之如饴。”
那双杏核眼看着朱水云,平静,幽深,就像琉璃一样,看似冰冷,内里却满是翻涌的浓烈流光。
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不过这个囚徒格外气定神闲,因为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她现在还要糟糕了。
但,神明终于垂怜了她。
她得到的回应温柔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