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宗古也知道自己的口音难懂,许多事务都是由他先和师爷详细商议后,再由师爷给大家讲述讨论。
离任的时间已定,整军的指示又发,如何去做这件事就很讲究了,一般要看接任者是谁?
如果是与自己一个派别又或者关系交好的,不妨卖个面子,府库里多留点钱,事务上多留点业绩。
但是如果遇上是政治对手或没有交情之人,钱全花光、事全做完,可能是最常见的情况。
这次刘师爷所讲述的意思大致就是如此。
按理说,大宋立朝以来,已经历经了多次的整军。其实上上下下都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流程、其中的大小事情,也都是早有了既定的详细章程。
按照道理来讲,地方上的签书通判才应该是具体的行政长官,具体事务,下面的录事、司理、司法、司户等各参军也皆有行事的条文,具体一项项去做就行了。而另外设置的知军知州之职,不过是代朝廷到这里来进行知会、管理的意思。事情做好了,功劳他是直接受益者,底下人便有共享者。而关于如何做好这些事的花销成本,就是知军可以最终拍板决策的关键。
“叶知军的想法是,这两年,高邮军的军库里,还有不少赋税的节余,这些都是有赖于在座各位的勤勉与辛劳所致。所以此次的整治军备之事,事烦任重,绝不能让各位为难。所以,大家回去可以依据各自的职责与任务,将这次的详细预算前后考虑周详,再一并报得上来。而叶知军这边……”刘师爷再看了看叶宗古,看后者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也在此让大家放心,只要是如实上报的,一定给予批复!”
这番话实际已经讲得非常明白了,师爷正在代表叶宗古在表态:这位任上一直碌碌无为的知军准备在离任前夕,要大撒把地花钱了。
这也难怪,因为这次的军备整治耗时不短,确定是跨越了这两任交接的知军。而当前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下一任的接任者会是谁。所以叶宗古如果是费尽心机地把军库里的积余节省下来,一是得罪了当前干活的底下众官吏,二是新的接任者到位后,同样会把钱花掉,到时候大家都会感激的,反而会是新知军的情。
而钱如果花光了,也可以有不同的说法,比如说,这个军备整治一事没有个三五月不能完全结束,前任花了的钱,至少继任者还是可以享受到其成效的嘛!
关键是眼下,与会者无一不眉开眼笑,都说是“有钱好办事”,更何况多办事就意味着过手的油水增多,叶知军离任前这件事,看来是深得“官”心啊。
当然也有郁闷的人,就是张盛富。
原本他想好的计划是,按照过去通行的惯例,就以“地方官府经费紧张、全赖乡坤多多出力”为由头,大肆摊派各项劳役,然后通过各种方法,给秦家庄加派的会是最重、最亏同时也是最容易出错的一些工程,不仅在经济上往死里去压榨,更是埋下各种陷阱,总之要按他大哥的设想那样,一下子把他们搞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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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庄的要是咬牙应下,这必定失血过多;要是不应,这“为富不仁”、“藐视朝廷法令”等等的各式罪名就可以一项项的往头上去罗织安放了。
只是现在,手段虽然还是可以使,但叶知军给了充足的钱,按原计划去推的话,效果自然会大大地打折扣。
所以,还需要另外再费点思量,加大些中间克扣的力度。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自已又能多捞不少钱了么!
张盛富顿时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打心眼里开始觉得这位即将离任的叶知军,越看越眼顺、越看越尊敬了。于是一起跟着大赞讼词的众人谄媚道:
“叶知军爱民如子,体恤吏员,实是我高邮民众之福祉。他日回京,我等定要刻好德政碑、送上万民伞,以颂知军之不朽恩德。”
一时间,席间马屁如潮。
叶宗古捻须微颌,心中却是透亮:“塞你母【注:福建方言之国骂】,尔等如今的态度,还不是本官撒了大把银子下去的结果么……”
注:本章设定元佑八年高邮知军叶宗古离任,后为毛滂接任的理由如下:据清代《高邮州志》记载,宋元佑年间知军共计有杨蟠、安鼎、赵晦之、蹇序辰、叶宗古、毛滂等六人。据百度百科,杨蟠知高邮军为绍圣四年,蹇序辰其政治立场为新党,知高邮军也应在绍圣后。赵晦之、安鼎无经历详情;合适人选仅剩叶宗古与毛滂。于是取叶宗古元佑六年知高邮军,八年任期满。此时高太后未薨,苏轼仍有举荐之力,按毛滂立场与政治关系,此时也是他唯一可能任知高邮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