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显然也受感染,赶紧出言道:“钱卿快快请起,牛痘之法虽然闻所未闻,但已有数千人证,加上钱卿之三步施行之法,哀家听之,也觉甚妥。吕卿、范卿,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吕大防道:“以老臣愚见,这种痘之法乃是医万人之法,不同于医者医一人之术。当应与太医局一样,在太常礼部之下新设防疫局,指导天下各地种痘防疫事宜。”
高太后言:“吕卿所言甚善,不知这防疫局之主官,二位可有好的推荐?”
一旁的范纯仁进言道:“以臣愚见,太医局丞钱仲阳医术精湛,尤擅儿科,且举荐牛痘防治天花有功,老臣举荐钱仲阳迁为翰林医效,权防疫局令。”
“可。”
钱乙之前的本官是太医局丞,官阶是翰林医证,没想到只是随同入宫述讲种痘之法,竟一下子越过了翰林医愈、翰林医痊两阶,进到了翰林医效,更重要的是能成为一新设局之主官。
不过,钱乙也是一个注重实效之人,深感肩头重任,当下并未推辞,赶紧对高太后跪拜谢恩。
再听得太后和两位宰执将防疫局衙门的位置和内部官员定额等大致情况商定后,钱乙便从寝宫告退出来。
两位宰执留下来,是要谈及对于发明牛痘防疫法的秦刚如何奖赏之事,高太后直接嘱咐了一个“不吝重赏”的原则,具体赏格交由政事堂决定,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吕大防与范纯仁紧张地询问是否要叫太医进来,被高太后制止了:“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想必用不了多久,自是会追随英宗而去了。”
吕、范二人连忙跪下道:“太皇太后恩泽天下,上天当能福寿延年,长命百岁。”
高太后沉吟了片刻,长叹一口气,继续道:“长命百岁已不敢想。只是,我要去了之后,官家想必是不会再重用你们的了。吕卿、范卿,你二位应有自知之明,不如早去,主动致仕的话,也可让官家另用他人,免得遭祸。”
吕、范心下了然,叩头谢恩。
二人默然回到政事堂,简单向其他几位参政传达了高太后对于新设防疫局以及对秦刚重赏的旨意,当然最后关于提醒他们致仕劝说的话是只字不提的。
关于对秦刚的赏赐,最后几位执政决定,既然太后已有旨意,便索性跳过了正九品的承事郎、承奉郎这两阶,直接擢升秦刚为从八品的右宣义郎,反正也没有差遣,只是多给些俸禄而已,然后再赏赐铜钱五十万,绢四十匹。
知高邮军的毛滂因救治水灾及天花疫情管控得力,又有举荐防疫法有功,其散官阶由原先正七品的左朝奉郎擢升两阶为左朝请郎,这次的官品虽然没有升仍是正七品,但提了两阶之后对于之后的晋升资序意义还是很大的。
此次拟诏之后,便交由中书省,等通过之后便由宫中派出宦官前往高邮军宣旨。
虽然时间尚早,吕大防与范纯仁却已无心再看新的奏章,不约而同地缓缓走出政事堂。
远处的天色变得有些阴沉,看来要下雨了。
此时的周芃,正在秦观于京城租住的寓所内喝茶。
回到京城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中书门下交牌复旨。
此后公事既毕,便有了时间去了结一些私人请托之事,尤其是到秦观这里来坐坐。
秦观如今在国史院里的工作甚为清闲,又值苏轼在朝中受重用,带着他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因而也就成了为他最为风光得意的时光。
他生性率真,又文采斐然,在京城中是好友遍布,其中自然少不了周芃等人。
之前听说周芃要去高邮宣旨时,就委托其帮自己带了家书及礼物若干。此时回京,自然也捎回了家里的信函。
两人谈论的中心很快便转到了秦刚身上。
“少游兄,你家秦三老爷的确是行事果断。我前脚刚把圣旨宣完,他后脚就把这位青年才俊收入族中。我看秦刚此子行事有章、举止有度,将来必成大器。”
秦观已经读过秦察给他回信中所讲的事情,十分认同地点头道:“蒙宏森兄吉言,我秦家的确与他多有因缘。此子幼时便有才志,便已结下缘份。今年年初他因家事变故,曾求助于内子之处,由此便往来密切了。我家三叔向来识人甚准,他的决定自然无错。”
周芃继续道:“毛泽民还跟我说过,秦刚不仅偏才出众,其文采亦是斐然,一首《风雨端阳》已成邮城诗坛佳话。而且他习作策论,颇得少游兄的文笔传承,说是今岁的秋闱定然能过。想必明年开春便能入京参加省试了。”
秦观笑道:“泽民兄对诗文一向自负,他的来信也抄录了这首《风雨端阳》。用语精炼,意境深远,的确是首好诗。至于策论一事,倒未听其提过,被你这一说,我倒是对这位族弟的文章十分想往期待啊!”
周芃又讲起在高邮所听说的故事,先是秦刚如何意外陷入天花难民营中,之后又是如何想出牛痘接种克制天花一事等等,之前这番话他在政事堂中已对各位相公都讲过一遍,此时再讲,更是绘声绘色,精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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